李寻欢顿了一下,见那六个人顶着铜钱,已经在大门外整整齐齐站成了一行,脖子就像僵硬了一般不敢稍动,便笑道:“我只听说过,深山大泽中往往会出现山魅木客,最喜吃猴脑。他高兴时就将全山的猴子召来,看到中意的就放块石头在它脑袋上。被看中的猴子既不敢反抗,也不敢逃走,只是顶着那块石头,乖乖地等死。”
上官飞听了他这番话,眼角也不禁动了动,而那顶着铜钱的六个人更忍不住瑟瑟发抖,又要克制着不让铜钱掉下来,真是苦状万分。
李寻欢看着上官飞有些生硬的背影,缓缓道:“你想让我也当猴子么?”
这句话说得很平和,并没有任何愤怒或者威胁的意思,但上官飞却似听出了其中冷意。他刚回过头来要说些什么,忽听“啊嚏”一声,跟着就是铜钱落地的一串叮叮当当之声,在静夜里显得分外清脆。
站在六人最前头的胡媚登时脸色煞白,噗嗵跪倒在地,抖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郊野中风寒,虽时值夏末,但胡媚一身单薄衣衫被夜风一吹,不免冷得透了,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掉落了头上铜钱。
上官飞属下的黄衫人中,便有一人喝道:“这夺命金钱的规矩,难道你不知道?”
胡媚吓得声音都变了,伏在地上结结巴巴地道:“知……知道……我不是故意的……还请……还请恕罪……请少主恕罪啊!”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咚咚地磕头。尽管她根本不是面向上官飞,还是磕得十分用力,不一会额头已经破皮流血,兀自不敢停。
他们一行的另外五个人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非但没有人开口求情,就连动一下的都没有。
上官飞此时已转身看着李寻欢,口中却冷冷道:“坏了规矩的,只有一条路可走。拖下去杀了!”
一个“杀”字出口的同时,已有两个黄衫人上来,一左一右架起胡媚,要将她拖开队伍中去。见胡媚仍然挣扎哭喊不休,其中一人就松手抽出刀来,一刀劈下。
“当”的一声。
胡媚在钢刀劈下之时就闭了眼。虽然以她的武功,躲开这一刀并不是难事,但看眼前情势,就算她躲了,又哪里还有生理?
然而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那寒冷的刀锋。她犹犹豫豫地把眼睛张开一线,向声音发出之处看了过去,只见那把刀已经掉在地上,而刚才持刀的人却捧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手背上还插着一把雪亮的小刀。
那刀最多不过四寸长,看上去又轻又薄,几如一片柳叶。
但就是这把刀,穿透了拿钢刀的人的手背。
胡媚的脑海里蓦然间跳出一个名字,一个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小李飞刀!小李飞刀!”
上官飞没有回头看,目光在李寻欢的脸上几乎要烧灼起来。咬了很久的牙,他才哑着声音道:“李瑛?李寻欢?”
李寻欢点了点头,道:“都是我。”
上官飞突然冷笑了一声,道:“你要保这女人?”
胡媚愣怔怔地听着,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那个说话和气、书生一样斯文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小李飞刀,原来小李飞刀在金钱帮的少主面前救下了她的命……她想到自己跟李寻欢说话时的情景,似乎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腰间打转……
原来他喜欢像自己这样腰细的女人……原来他喜欢自己……
胡媚突然觉得一阵狂喜。小李飞刀喜欢她,而且救了她的命,那么理所应当的,她要以身相许才行了!
她几乎是兴奋地扭过身,往李寻欢的方向爬去。她没有站起身,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更显得娇弱,惹人怜惜。她还不忘一边爬一边扭着她束得紧紧的腰身。
蓦地一阵风声响动,胡媚惊骇地睁大眼睛,发现又是一柄飞刀,正正从她身后那一列人的头上掠过!
难道他救了她,却要杀了他们!
一时之间,胡媚没敢再动。她要动也动不了了,因为她的手脚都已经吓得发软。
飞刀从矮小的胡非、英挺的杨承祖和魁梧的段开山头顶依次掠过去,斜飞向上,最后却又一沉,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下了一截,堪堪贴着韩家兄弟的头皮飞了出去。
跟着便是一阵叮叮当当、铜钱落地的声音。
自以为已被飞刀插在了头颅之上的五个人这时才醒悟过来,那柄飞刀没有伤到他们任何一个人,却一口气带走了他们头顶的五枚铜钱。
然后他们听见李寻欢微微叹气一般地道:“六个人,我都保了。”
上官飞的眼眶一缩,灼热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寒刺骨,一字字道:“你要跟金钱帮作对?”
李寻欢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和任何人作对,只不过你们的规矩,我有些看不顺眼。”
上官飞呵呵冷笑道:“原来李探花是要行侠仗义了!”猛地一转身,指着仍然僵立在那里的胡非等人,道,“你可知道,这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恃强凌弱,杀人越货,仙人跳……他们哪一样没干过?”
李寻欢叹道:“那不是你们草菅人命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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