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敢?”福纨盯着他,并不给他机会辩解,“孤自幼体弱,全凭皇后一力抚养,方能有今日地位。陛下不嫌皇儿愚笨,视若己出,下旨命孤入主东宫。孤自知资历尚浅,为不辜负陛下的期许,也一直努力进学。”
她顿了顿,声音一沉:“这东宫,如今你说搜便搜,是觉得陛下信错了人?”
帝姬体弱,向来跟影子似的站在朝堂边缘,不免叫人以为她性子也跟身体一样软弱。陈行玉从未见过她咄咄逼人的模样,一时有些发愣。
他哑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心神稍定,挤出一个笑容:“臣自然也相信殿下,殿下既说东宫没有外人,便定是如此。”
他眼底闪过一抹得色:“只不过,近日皇城中却有一桩荒唐的传言——”
福纨淡淡:“你既知传言荒唐,为何还要提起?”
陈行玉:“……”他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脸皮子抖了抖,抬头求助似的望向御座。
女帝道:“什么传言,朕倒也有些兴趣。”
大司马长出一口气,跪倒在地:“回陛下,臣听闻帝姬抱恙,分外忧心。恰好臣府中管家同太医院的小药童乃是旧识,言谈间,提起东宫抓了不少滋补的药材。”
“臣家中亦有些灵药,便想着进宫献药,谁知……”
他斜了福纨一眼,欲言又止。
福纨冷笑:“陛下面前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大司马伏身道:“谁知东宫要的药方,竟都是……都是安胎进补的灵药。”
一语既出,殿内哗然。
所有目光都集中于福纨身上,而福纨侧过头,直直望向女帝。
女帝开口:“皇儿,确有此事?”
福纨与她对视片刻,点头:“不错。”
宋阁老双目一瞪,怒斥道:“大胆——”说着老头一抖衣袍跪下:“帝姬未婚有孕,失节失德,实乃本朝从所未有之丑闻啊陛下……”
女帝并未理会他,只淡然望着福纨:“真的?”
福纨眼睛微微一眯。
“来人,”女帝盯着她,手指轻抬,“传太医。”
宫女弯腰应了声“喏”。
女帝懒洋洋地:“且慢。日头太盛,张院判上了年纪不便走动。太医院不是新来了一位专攻千金要方的胡太医么,请他来。”
广袖下,福纨手指扣紧了椅面。
宫女应声去了,殿内落针可闻,众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唯有宋阁老与大司马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眼底闪过喜色。
福纨看在眼底,突然轻笑了一声:“陈大人,您对孤确实关心得很呐。东宫用了多少药材,难为你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陈行玉:“为人臣者,自当尽心竭力。”
福纨“唔”了一声,又道:“正巧,今上也病了许久,或许贵府也有些‘灵药’可以医他的病?”
闻言,女帝扫来一眼。
陈行玉慌了神,刚要开口,却被抢了白。
福纨挑眉:“当然了,贵府管家与太医院素有‘私交’,想必连病因也能打听得一清二楚,是不是?”她弯腰靠近他耳畔,道,“孤便先替父皇谢过大人的忠心了。”
陈行玉怒目圆睁:“你!”
“胡太医到——”
众人顾不上这边唇枪舌剑,扭头只见宫女引着一位眼生的太医进门。
太医被殿内的情形吓了一跳,颤巍巍放下医箱请安,匍匐着不敢起身。
引路的大宫女瞥了女帝的脸色,上前扶起他,和蔼道:“胡大人请起。入冬以来,我们殿下身子似有不适,圣上与前朝几位大人挂心得很,想着请你来瞧上一瞧。”
太医一揖到底:“臣,愿效犬马之劳。”
说完,他垂手上前两步,取出一只小瓷枕,示意福纨将手腕搁上。
殿内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这一幕。
福纨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扫过,宋阁老微微颤动的皱纹,大司马瞪大的双眼,御史大夫似有几分不安却不敢开口的模样……最后落在女帝身上。
那人单手支着下巴,看不出喜怒。
福纨收回视线,抬手示意对方把脉。胡太医道了声“得罪”,三指搭上她手腕,片刻后,似有些疑惑般微皱起了眉。
“怎么?”陈行玉焦急道,“胡太医,可有异样?”
“这……这……”太医连眨了好几下眼睛,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福纨抽回手,淡淡道:“如实说便是了,孤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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