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的声响震得门板快要碎了,易禾猛地睁开眼睛,只听门口传来邱丘的大嗓门,声音很急切:“易哥!你醒了没!出事了!”

易禾直起身子,第一眼便看见了孤零零躺在房门前的娃娃。

他伸出手,手背抚上前额,使劲按了按,眼神终于恢复全然清明。

易禾翻身下床,眉目冷静地捡起地上的娃娃,接着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面色极其难看的邱丘堵在房门前。

见易禾出来,邱丘心下安稳了许多,忙告诉易禾道:“易哥,昨晚死人了!”

无需他说,楼梯口传来隐约的哭声便足够易禾知晓。

易禾点头止住邱丘想要继续说话的念头,两个人赶到三楼走道,果然,除了易禾,其他几位玩家尽数在场。

昨日白天,陈凌洁几人曾搜寻过三楼,当时的走道一片干净透亮,红木的地板几乎能倒映出人的影子。而现在,浓稠的鲜血却飞溅得到处都是。

血渍在走道上拖出凌乱的痕迹,直直从三楼与二楼的交接处延申到通往四楼的楼道口。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横陈在地板上,雪白的长裙此刻被黑血浸泡得不成模样,与铺了一地的黑发糊成一团。

尸体的面部尚且保持完好,过去了一夜,体温早已散去,化成一片僵冷的青色。她貌似死前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临死前还死死瞪着眼睛,直到现在也还未合拢,看的人毛骨悚然。

杨雪凄惨的死状看得陈凌洁一阵恶心,她早早扭过头去,强迫自己不再多看一眼,扶着一旁的护栏干呕。

一旁的少年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嘴里止不住哭喊:“我们都会死吗?我们怎么办……我不想死!”

没人理他,所有人在看见杨雪的尸体后,都陷入了久久沉默。

一时间,难以挥散的压抑铺天盖地笼罩在所有玩家心头。

林烬倚靠在围栏边,见易禾两人走近,他低声道:“就是昨晚……”

邱丘脸色一变,他咬着牙关,许久才纠结道:“我……昨晚听见声音了,但我不敢开门……”

他还在为没有开门帮一把杨雪而感到良心不安,易禾瞥了眼他歉疚的脸庞,道:“你不开门是对的。”

邱丘一愣,易禾的声音很平静,眼神四平八稳,无法从其中窥见半分动摇,他说:“你无法保证开了门后能救下杨雪,在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证的同时,你选择救人,就等同于拿命赌博。如果你失败了,对游戏而言,一举两得、买一送一,对杨雪而言,你没有提供给她任何帮助,对你自己而言……你死在这里,邱丘,你要你的家人怎么办?”

家人……

邱丘猛地一颤。

易禾不喜话多,但有些事必须提前和邱丘这傻小子说明白。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清清楚楚传入邱丘的耳朵:“胖子,你得在这个世界里学会把握分寸,可以想着帮一把你可以帮的人,但绝对不要逞英雄,没有十足的能力,那就管好自己。”

这还是易禾第一次如此严肃地与他长谈,邱丘面色一变再变,终于呼出口气,点头道:“我知道,易哥。”

易禾没刻意压着声音,陈凌洁几人自然也听了个分明,谁都没有说话,他们自然是深谙此道的,比邱丘更懂得铁石心肠的奥义,一时间所有人的脸都变得冷漠且陌生。

直至二楼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易禾回过头望去,年迈的管家林叔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簸箕,正颤颤巍巍往他们这头走来。

林叔浑黄的眼珠在他们几人身上转了转,接着面无表情地挪到地板上血淋淋的尸体上。

他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讶,仿佛地上不是一具死尸,而是块待宰的猪肉。

众人见他缓慢走了过来,都纷纷脸色难看地让开了一条道,不愿意和他有半分接触。

林叔目不斜视地走到尸体前,他蹲下身,开始将其缓慢拖拽到簸箕里,动作流畅,手指平稳,看着一副极其习以为常的模样。

林叔一边自顾自装着尸体,一边无视玩家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嗓音沙哑道:“客人们……夫人正在餐厅等着与你们共进早餐。”

陈凌洁忍不住道,摆出一副色厉内荏的脸孔:“你……你不解释一下吗?”

她才刚一说出口,便被一旁的凌飞狠狠瞪了一眼,接着猛地扯了她一把,压低声音道:“别多事!”

但林叔已然望了过来,他冷漠地望着陈凌洁二人,死水一般的眼神看得陈凌洁一阵害怕,她缩了缩身子,只见林叔直起身,将簸箕拖在身后,机械般走了两步。

途径陈凌洁身旁,只见林叔猛地转过头,阴谲的眼神在她身上刮了两圈:“别急……马上都会轮到的。”

“……”

林叔拖着尸体下了楼。

凌飞狠狠瞪了眼仿佛突然智商欠费的陈凌洁,这次甚至没管她,自顾自便下楼去了。

三楼走道上已然没有其他线索可言,连唯一的尸体都被林叔打包带走了,易禾的目光在通往四楼的楼梯脚停留了片刻。

那里还残留着仿佛拖拽似的血痕,很淡,所以并不怎么明显,但的确有挣扎过的痕迹。

林烬明显也注意到了:“想到了什么?”

易禾还算习惯与他合作,并不拐弯抹角:“在想杨雪究竟死在了第几层。”

管家已经告知了女主人正在餐厅等待的消息,众人自然不能在现场久留。

很快,剩下的六个人接连离去。

临近餐厅,邱丘低声问易禾:“易哥,你刚才是说,那个女的可能不是死在三楼的吗?”

易禾垂着眼,嗯了声,解释道:“四楼楼梯有血迹,如果她死在三楼,光是刚才尸体死亡的位置,溅射的程度就远不足以波及到四楼楼梯口。”

一旁的林烬也点点头:“我刚才仔细看过了,四楼那头不止有血,而且拖拽痕迹很明显……她穿的是白纱裙,那布料粘着血被拖拽的时候,地板上会留下很多缝隙。”

邱丘不解:“如果是真的,可死在三楼和四楼有很大区别吗?干嘛还要费时费力把尸体拖回三楼?”

至今为止,杨雪的死因仍是一个未知谜题,在缺少线索的情况下,玩家如何死亡,为何死亡,没有人说得分明。

易禾想了想,道:“管家有说过,不要接近四楼,那这也许是给我们的警告。”

从杨雪死亡的现场来看,没有做过任何处理和掩饰,完完全全把所有信息摆在众人面前,这理所当然可以作为游戏方的一种警示:

别试图打破规则,否则后果不是他们负担得起的。

他们的对话没能继续下去,餐厅门近在咫尺。

易禾率先踏入餐厅,只见陈凌洁几人正一言不发坐在桌前吃着早餐,看脸色均是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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