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凉脸色微变,他其实根本不是不相信温灵远,他只是有些无法相信自己,他根本想不出自己怎么可能不让别人看出破绽,怎么可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让人牙痒痒的话来,但温灵远依旧是那副笃定的模样,这却让他心中微动,想起了他刚刚失忆醒过来那日,温灵远对着他说话时的神情。
似乎温灵远身上永远都有这种让人忍不住相信的感觉,但在相信之余,他心中不知为何又有些空落。
他没来得及再多说什么,这件事情就被何止和其他两位堂主决定了下来,说完这些之后雁凉便该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何止将桌上的画像收拾之后递到了雁凉的手中,是要雁凉能够在这几天将画像上的人和他们的背景性格记下来,让他到时候不至于会临时忘记如何反应。
在何止的讲述之下雁凉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保持平常心态去应付这件事情,仿佛他的肩膀上现在扛着整个厌尘宗弟子们的性命,他若是稍不注意被人看出破绽,就将要让所有人都陷入被正道围杀的危险当中。所以在看到何止将画纸递过来的瞬间,他立即便将画纸接了过去。
双手触到画纸,雁凉迟疑了片刻,又想到另一件事,于是开口问道:“何止堂主,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是否有特地对付过什么人?”
虽然明知自己已经树敌万千,但雁凉还是忍不住问起他从前对段流说过那名非杀不可的仇人究竟是谁。
只可惜何止并没能给到他答案,何止不过平静地看了眼雁凉手里的那些画像,问道:“尊主是指何人,这画纸上的所有人,您都曾经对付过,其中有几人直到现在都还对尊主记恨有加。”
雁凉:“……”
他紧紧捏着画纸,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摇头道:“没、没事了。”
如果说他将这所有人都得罪了个遍,那他应该也曾经对付过那位据说差一步便能成神的高人?他究竟都对那位高人做过什么?高人这次来会不会是想要亲自出手对付他?
雁凉光是想想就已经觉得可怕,到最后索性将脑袋扎进了温灵远的肩头放弃了思考这种令人恐惧的事情。
几天之后,何止准备好了车马,来到雁凉所在的阁楼前请雁凉出发前往正邪大会。
原本以雁凉身为魔道尊主的实力,能够毫不费力地在半日内赶到他想去的任何地方,但现在雁凉记忆受损,自然便无法再用这种方式赶路。
何止带着其他两名堂主前来迎接雁凉的时候,雁凉正与温灵远从阁楼里出来,他合上房门转身看向众人,脸色微沉没有言语,看起来似乎情绪有些不悦。
不过是淡淡一瞥,众人便不禁脸色大变。
他们对这样子的雁凉实在是太过熟悉,每当雁凉感觉他们办事不利之际,便会用这种方式看向他们,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熟悉的记忆,段流习惯性便跪下认错,然而等跪完之后他却又忽地想起雁凉本应该是在失忆当中。段流动作霎时怔住,他仔细看着雁凉,瞬间不知自己是该要起还是不起,雁凉究竟是恢复了记忆,还是根本没有记起。
他忐忑了许久,阁楼外的众人也沉默了许久,直到雁凉忽地往段流看来,淡淡道:“段堂主这样看着本尊,是想让本尊亲手扶你起来?还是说你腿断了经不住站?”
段流听闻这话顿时如炸了毛的鸡,霎时从地上起来,也顾不得雁凉究竟恢复没恢复,当即道:“尊主恕罪!”
雁凉没有理他,扭头又往南卿看去:“南卿堂主今日是将脂粉戳眼睛里了?瞪那么大看我做什么?”
南卿连忙低头:“属下不敢。”
他们霎时噤声,雁凉在沉默中又将目光转向何止,冷笑了声正打算开口说话,然而何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还未出口的话顿时便卡了壳。
雁凉终于泄了气求助般看了看身后的温灵远。
温灵远摇头捉住他的手:“这种程度已经可以了。”他这么说着,转过头又向对面的何止笑道:“堂主觉得呢?”
南卿和段流到现在才发觉雁凉刚才的模样竟然是装出来的,他们恢复平常的神色后连忙往温灵远的方向看去,见雁凉已经跟温灵远黏糊在了一起,这才确定自己心中所想。而那头的何止一言不发看到这里,在温灵远的长久注视下终于也稍微缓和了神情,点头道:“足够。”
只要不露出太大的破绽,的确是足够了。
而雁凉这般伪装其实非常简单,不过是温灵远告诉他在说话之前,想想他原本打算说什么,然后再用相反的话语将其说出来就好了。
而接下来就是要离开厌尘宗前往正邪大会所在的地点青州。
虽然早就知道这趟要和温灵远分开,但在分别的时候雁凉还是满脸不舍与之道别了许久才终于被请上马车。
被迫坐在马车里面,掀开车窗的帘子频频往温灵远那方望去,雁凉红着眼眶默默垂泪,到之后再见不到温灵远的背影,他才终于咬着唇缩回马车角落里,依然是满脸委屈的样子,再也找不到刚才伪装魔尊时候的半点威严模样。
而雁凉与几名堂主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乘着马车离开厌尘宗后,温灵远支走所有仆从,回到了他与雁凉所住的那处阁楼。
阁楼大门合上,片刻之后,门扣忽地动了动,似乎有什么人推开了房门,又似乎从未有过任何动静。
厌尘宗归于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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