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惊呆了,他的跟班一、二也张大了嘴巴。
宋和锦:“实不相瞒,景小少爷,我表姐虽是一介女伶,可她自小听着谢家人英勇事迹长大,很是向往,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服侍谢家人左右,希望你不要嫌弃她的出身。”
这这这……谢景张大了嘴巴,鼻翼不断舒张,表情惊慌又兴奋,脑子里乱糟糟的。
宋和锦逼近一步:“姐姐不求名分,只求待在景小少爷身边,望小少爷怜惜怜惜表姐一片痴心!”
谢景不自觉后退一步,有人送美人给他……怎么办,怎么办?祖母说他还小,需得十四岁才给他配备通房……
作为勋贵子弟,谢景自小耳濡目染,对男女之事并不陌生,尤其是他堂兄谢安平,乃京都有名的风流才子,多少女子没名没分都愿意跟着他,更有不少通过谢景借机转话的,以前他只觉好玩,却是从没有人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来过。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遇到相同的待遇。
大姑娘坐花娇生平头一遭,谢景小少爷慌了。
跟班之一拉住他的衣袖,悄声在他耳边道:“少爷,那红叶姑娘便是我之前提过的,听说可好看了,美人自动投怀送抱,你赶紧应下。”
谢景:“对对对,应下,应下……不对,”他问宋和锦:“你欲把姐姐嫁予我为妾?”这可不行,祖母说过成亲之前是不能纳妾的,纳妾需在娶正室娘子之后。
宋和锦微微一笑:“鄙人和姐姐有自知之明,不敢有非分之想,姐姐只想待在少爷身边,做个侍奉丫头。其他的,别无所求。小少爷无需感到为难。”
谢景松了一口气,咧嘴笑起来:“既如此,你便把人送来吧!”
跟班之一很有眼色地上前把卖身契拿走。
宋和锦笑容不变:“景少爷,你府中门人不知我是谁,恐不会让我进门,不若这样,我回去跟姐姐说下,让她收拾行李细软,明日午时你派几个家丁过来,带姐姐入府。”
谢景一听,觉得这样也好。他今日提前跟管家伯父说下,收拾一个房间给她,最重要的是,《射雕二》到手,他忍耐不住想看,可舍不得把时间花在那女子身上。
于是便答应了。
同一时刻,校舍的钟声骤然响起,谢景和两个跟班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宋和锦在街上站了几秒,待谢景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转身回了西街的院子。李家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拦着不让他进,他低声下气地道:“两位大哥,后日我姐姐便要进府,我再跟她最后说一说体己话,麻烦通融一二。”
家丁讥笑:“你进去,谁知道你们做什么,又不是亲姐弟,男女授受不亲,红叶姑娘已是我们老爷的人,你滚远点!”
宋和锦忍着气:“我姐姐入了门,便是李老爷的妾,若是她知道你们为难于我,你们以为她日后会放过你们?”
两个家丁脸上闪过慌张,宋和锦继续道:“我也知道你们的顾虑,不若这样,我把窗户打开,你们在外面也能看到我们在干什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会污了表姐的名声!”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让开,这是允许他进去了。
宋和锦进去后,把正对大门的房间窗户打开,两个家丁遥遥看过来。
红叶坐在凳子上,视若无睹,焦急又期待地看着宋和锦。
宋和锦与她面对面站着,轻声道:“明日,谢府便会派人接你入府。我原想着谢安平乃有名的风流郎君,把你送进府里唱戏,趁机入了他们的眼,以他们这些勋贵子弟怜香惜玉的惯例作风,求得一丝庇护应是不难,总好过被李大富那五十多岁的老头强抢了去做妾。”
红叶惨笑一声:“东家,红叶自小就知道像我这般薄命之人,注定不得安生,多谢你为我奔走谋出路,那李大富始终是李娘娘的姑父,得罪了他,你我都没有好下场,如此,便罢了吧!明日让他们抬我进门就是。只对不起东家这些时日的栽培,那‘给啥’我还未为你弹过,辜负了你的心意。东家救我一命,不知何时才能回报。红叶苟活了这么些时日,已是多赚。”说完,深深一拜。
宋和锦一听,便知道红叶误会自己话里的意思了,赶紧说道:“不不,你无需进那李家人门,我已跟谢家人说好,让他们明日来把你带走,谢家与李家是朝堂政敌,出于面子都不可能让你被抢走,我谎称你仰慕谢家人风采,骗得了谢景小少爷的信任,允你做他府里的丫鬟。另还递了拜帖给谢府,欲上门献艺,若有回音,你在他们跟前露了面,那李家人想要强来,也得顾忌名声,免得落了把柄在谢家人手里,如此一来,咱们才有回转的余地。”他说着,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狠意,“咱们与他们不是一个层面的人,哪怕告官也不受理,但谢家人与他们在同一个圈子里,谁都得遵守规则。”
红叶惊诧:“东家,你说的可是真的?”
宋和锦:“自然是真的,只是你进了谢府,不啻于从狼窝出来,又进了虎穴,谢家比李大富家要更复杂,听闻那谢安平光是妾室就有二十多个,且个个是名门贵女,后宅纷争不比朝堂少,你又没有依靠,恐怕也不好过。”
红叶眯着眼睛笑起来:“东家,你不是说我是谢景小少爷的丫鬟么,我专心伺候好小少爷便好,那些个女子只能依靠父家和夫家存活,自然争得你死我活,我红叶没有什么优点,贵在有自知之明,且还有一门唱戏手艺,去哪儿都饿不死,且既然东家选择了谢景小少爷,那便说明这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宋和锦瞪大了眼睛,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从红叶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他一直都以为古人阶级观念重,女子都像翠娘一样以夫为天,只能像菟丝花一样依附男人而活,所以格外注重名分,千方百计也要成为府里的“主人”,因为这是关系到自己切身资源享有的问题。
红叶第一次见到总是一副沉稳模样的宋和锦露出这样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东家,你不是说过么,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立足于世的价值,离开任何人自己都能存活于世上的价值,我师父也曾说过,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人哪,若是自己立不起来,任何一点风雨都被把她刮倒。只有把自己练成如磐石一般坚稳,才能屹立不倒。”
她喃喃地道:“况且,唱曲可比侍奉男人快乐多了。”
宋和锦没听清她最后一句,感叹道:“你师父对你不错。”
红叶笑了笑,没说话。
好么?底下人,处处受气,稍不顺心如意,便把她们几个小姐妹往死里打,各种恶毒的谩骂是家常便饭,练就一身挨打功夫,活到如今,让她痛快唱一回戏,便是那师父对她最大的恩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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