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和锦知道,并不是每一个猝死的人都能通过心脏按压救活过来的,万一他没救活这个汉子,这里的人会怎么对待他?
光是想象到那个场景,宋和锦就脚板底发凉,不寒而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和锦告诉自己,他还是再等等,再等等……或许那个汉子等下就被他的朋友救活了呢!?
“当家的,你醒醒啊!”女人凄厉的惨叫声打断了宋和锦的思虑,女人神态全然崩溃,声音破碎,宛如失去了伴侣的母兽,哀戚而绝望,头大身子小的孩子紧紧地扒着她的腿,哇哇地哭喊着爹娘,两条芦苇杆一样的腿在空荡荡的长衫里随着女人的动作而颤抖着。
宋和锦看着场中脏兮兮的女人和那个瘦骨嶙峋小孩,再看看被汉子背着甩来甩去却没有任何苏醒迹象的男人,牙一咬,几步走到汉子前面,拦住了他:“你这样救不了他的,用另一个法子,或许我可以救活他。”
汉子被拦,黝黑的脸庞有些不悦:“后生,你不懂事,一边去。”
宋和锦:“他不是溺水,你这样没用,他是没有脉搏了,需用另一种法子,你看看他是不是?”
周围的几个汉子都围了过来,见他言之凿凿,都有些惊疑不定,有个高个汉子顺手捞起昏死男人的手腕,细细一摸,神色凝重:“老王确实没脉了。”
宋和锦:“你们要不要换我试试?我跟这位大哥无亲无故,只不过不忍看他妻儿丧夫丧父,成为孤儿寡母,才冒险上前建言,我也只是见过别人用这法子救过一人,不能保证一定能救活这位大哥,但总归是个法子,你们若不信,我离开就是。”
说罢,便作势欲走。
女人尖叫着扑过来,拦在他面前,砰砰砰给他磕头:“后生我求你救救我男人,求你救命,求你救命……”
她什么都不懂,她只想她的男人活过来,从小到大,她见过太多人离去而周围人无能为力的模样,她害怕再这样下去,她的男人也像那些人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了。
几个汉子也连忙拦住他。
眼前年轻人虽然穿着麻衣,但是他皮肤白净细嫩,气质温和,态度从容,显然是好人家出来的子弟,没有骗他们的必要。
听闻有人被救活过,心里便有些意动,宋和锦一说走,那剩下的几分犹豫便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拦人救命的急切。
宋和锦也不拿乔,让人把昏死男人放在平地上,检查了一番口鼻,确认没有堵塞方面的问题后,让几个汉子把围观的人隔开一些,便双手按在男人身上,做起了心脏按压。
日头逐渐西斜,暖黄色的余晖撒在聚集的人群上,不仅让人没有感到温暖,反而觉得有几分冷意。
人们屏气敛息,聚精会神地盯着场地中央的两人。
“呱呱呱……”群鸦从天空飞过,秋风骤起,店家门外的翠竹如同被巨浪拍中,狼狈地打了几个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围观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这么久了,救不活了吧!”
“唉,可怜见的……”
“……孩子还那么小……”
围观的人群吸引了街道上其他人的视线,更多的人聚拢,越来越多的人关注着场中的这场急救。
女人已经瘫坐在地上,抱着孩子泣不成声。
几个汉子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目光触及宋和锦专注的脸庞和始终如一的手部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劝阻的念头。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女人抹干眼泪,眼中含着泪,小声哄着怀里半睁着眼睛强撑着不敢入睡的孩子。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开,伸着懒腰踏上了回家吃饭的路途。
街道两边的摊贩已经收好摊子,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在这个时候回家去,而是齐齐驻足在苦力们的身边,沉默地看着场中那个年轻的后生,看着他徒劳无功地、频率始终如一地、一次接着一次按压着男人的胸口。
“啧,骗人的玩意儿!”路过的某个环佩叮当的少爷叫他的小厮:“走了,浪费小爷时间,还以为有新奇玩意看呢!”
小厮笑嘻嘻地快步跟上,两人的身影隐入夕阳余晖中,半个太阳已经没入了地平线,剩余的光线将摇曳的翠竹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门口的石狮子漠然地看着挣扎不休的翠竹,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俯瞰着不自量力的蝼蚁,连无视都是一种施舍。
人越来越少,除了母子俩,只剩下苦力们和摊贩们,他们靠近着围成了一个圈,虽然不曾说话,眼中却渐渐弥漫上了悲伤。
宋和锦不停按压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他不由得放慢了按压的动作,细细感受着胸腔下的动静,这是……
宋和锦慢慢放开了手,停止了按压。
抱着睡着的孩子一直看着这边的女人顿时嚎啕大哭起来,苦力和摊贩们脸色悲苦,他们沉默着,高个汉子蹲下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王大家的,你也别怪后生……”
宋和锦抓起高汉子的手,放到男人胸口。
男人口中劝慰的话戛然而止,眼睛蓦然瞪大。
“活、活了?”他颤抖着手,几乎是跳起来一般,大声吼道:“活了!老王他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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