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慕隐转头看了眼车内,祝荧毫无防备地睡着,蜷缩在后座里。

联想到祝荧在自己面前的种种反常,他忽然心思一动。

如果周涉的猎物喜欢自己,这可比周涉列出的两种假设来得更有趣。

“你管我?”他道,“追了几天没追上,心里一着急就四处认情敌?”

“我奉劝你不要乱来。”

裴慕隐嗤笑:“你还挺认真,开始动脾气了。”

周涉没时间与一个十八岁少年在这里拌嘴,也压根没把对方当回事。

他再次看向腕表的指针,匆匆上了一辆低调的商务车。

裴慕隐沉思片刻,等到里面的人动了动,在黑暗中渐渐醒来,于是风度翩翩地帮忙打开车门。

祝荧一头雾水,再瞧见裴慕隐心情颇好地挂了个笑。

继而祝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依旧没敢把视线在裴慕隐脸上停留多久,有些别扭地盯着自己的鞋。

他从车里钻出来,犹豫地说:“你脸颊上好像有印子。”

裴慕隐的伤差不多消退完了,除非早就知道他被扇过巴掌,别人很难会发现。

下午他去江楼心的生日会,全场那么多朋友愣是没一个发现的。

“看得那么仔细?”

祝荧僵硬地说:“没有。”

裴慕隐瞧见他躲躲闪闪,心里冒坏水。

“没事,我的脸也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多看几眼不收你钱。”

祝荧拉下脸,觉得裴慕隐更讨厌了。

可恶的是,不争气的自己居然被讨厌鬼逗得有点开心。

他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说:“你最好省点说话的力气,用来抄语文试卷。”

·

抛开寄人篱下的膈应感,祝荧其实在这里过得很舒服,唯一不方便的是没有电脑可用。

他先是忍着凑合了几天手机,无奈页面太小,物理老师的字也小,看得他眼睛疼。

他被逼无奈,去裴慕隐那边借,作为交换,押下了自己做完的暑假作业。

裴慕隐翻了翻他的本子,介于祝荧在考场上的举动,一时不太敢抄。

“你带《学生手册》了没?抄作业会不会被发配到普通班?”他道。

祝荧说:“你交白卷都没被踢出去,放心好了。”

他的病痊愈了,不过忙了一天有点累,语调软软的。

不像冷硬的冰,像太阳下化掉的雪水。

裴慕隐看他弯着眼睛嘲笑自己,默默在想,祝荧会被喜欢实在是理所应当。

抛开长相,那种慢慢撬开保护壳的过程非常具有成就感,很能满足Alpha旺盛的征服欲。

……要是周涉知道祝荧并非那么冷感,相反的,其实早就心有所属,会不会很挫败?

裴慕隐忽然闪过这个念头,随即腾升起了扭曲的快意。

他道:“下学期有缘和你分到一起,我当然要谨慎点。”

祝荧不出所料地握紧了笔,茫然地看向裴慕隐,耳尖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他觉得裴慕隐的话语里有点暧昧,还像在调侃自己。

他强装冷静:“缘分也没那么深,全靠夫人砸了钱。”

“不用砸,我们家有学校的股份。”裴慕隐支着头道,“到时候教室里的座位也随便我挑。”

祝荧有些烦躁地转着笔,说:“坐最后一排靠窗的地方?只要你把书垒得够高,就有隐身效果了。”

“你坐哪里?”

“什么?”

裴慕隐漫不经心道:“抱一抱小祝同学的大腿啊。”

啪嗒一下,祝荧手上的笔落到了地上。

他缓慢地捡起来,发现笔头坏了,墨水溅在了草稿纸上,洇出丑陋的一团,他机械般地找出笔芯做替换。

祝荧道:“我坐第一排,在写不出答案的时候很方便朝老师下跪求饶,你确实可以考虑。”

“我要是下跪,我妈听说了可就不是发火了。”裴慕隐笑道,“她会被气得认周涉当儿子。”

祝荧轻轻地“嗯”了声,道:“夫人对你很严厉。”

“我就是她巩固地位的工具,工具当然是越厉害越好。”裴慕隐道,“或者说用来助长气焰的小宠物。”

提到宠物,祝荧奇怪道:“这里有在养猫咪吗?我没看到过。”

裴慕隐顿了顿,道:“干嘛?”

“一只有点瘦弱的三花。”祝荧描述,“眼睛有点伤,不过应该是可以治好的,照理来说很活泼,会到处乱窜才对。”

他自顾自说着,突然感觉到裴慕隐的冷淡,不由地怔住。

他道:“可能我记错了,之前还想喂一点香肠的。”

裴慕隐勉强扯了下嘴角,没有再聊,起身回到了自己屋里。

祝荧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惹得对方不愿意再待,有些懊恼地叹了一口气。

要恢复成一开始的疏离状态了?

他在草稿上乱涂了一会,五分钟后,纸上出现了好几遍裴慕隐的名字。

这样也不错,祝荧发愁地自我安慰,他们两个本来就不该走得太近。

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拥有的是一段注定艰难的人生,途中没力气享受青春。

在其他同学无忧无虑的时候,他必须精打细算每一顿饭钱,忙前忙后地攒出积蓄,应付未来可能出现的开支。

兼顾打工和学习已经很累,恋爱显然在他的能力范围外。

他没有接受爱意的底气,也无法向谁赋予什么。

要是自己和裴慕隐交集过多,难免会贪得无厌,到时候刹不住车,就是增添困扰。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过了一天他去兼职,回来时裴慕隐居然特意在地铁口等着自己。

裴慕隐看样子没在生气,看祝荧在吃香肠垫肚子,脸上还有了点笑意。

“你自己是小猫吧?”他道。

祝荧瞬间把一切顾虑抛到脑后,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他道:“大排档的老板给的,你要不要?我书包里还有。”

裴慕隐不吃这些,打听:“你平时干些什么活?”

“洗碗洗菜擦桌子。”祝荧道,“空的时候用店里的台式机看一会网课,把作业检查一下。”

他忽地记起了什么,补充:“下午老师点名了,抓到你不在。”

“全年级七百多号人,撑死了也就七十几个会认真听的,我在才奇怪。”

祝荧正想说裴慕隐态度这么散漫,还能和自己进一个考场,也算是一种本事,却被银行发来的的短信打断。

消息提示学校发的那张卡有余额变动,里面的两万块被尽数取出。

他之前把卡交给了祝母,里面的金额对他们家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觉得这应该是被妈妈全部提出来,放到存折里吃利息了,也便没多想。

“今天晚上你们家有客人?”祝荧注意到门口多出了一辆没见过的车。

那辆车在保安处停了片刻,随即被恭恭敬敬地放行。

裴慕隐淡淡道:“估计江楼心被他爸摁过来走动一下。”

祝荧对江楼心有印象,那个Omega在他们楼上的班级,是个拉小提琴拉得特别好的艺术生。

以前自己去校园书店买辅导资料,偶尔碰到他们路过,方逸辰会拉着裴慕隐,起哄江楼心是裴家喂大的童养媳。

他没再讲话,经过主楼的时候看到了江楼心的家长。

两个男人正在和裴母在热络地交谈,祝母穿着围裙站在餐车旁边,端着热腾腾的菜肴要去摆盘。

祝母往常总是殷勤又积极,今天却没精打采的,走神了好几次。

她见到了祝荧,先是避开了视线,再是朝他边上的裴慕隐弯腰示意了下。

“楼心之前去国外参加比赛了,前几天才回来,立马补过了一场生日会,我记得他邀请了小裴。”有位中年Omega说。

裴母道:“他去了,我特意嘱咐他要用心准备礼物,十八岁是一道分界线,该给人好好庆祝下。”

“那天楼心玩疯了,被洒了半身香槟还吹空调,搞得有点受凉,今天没法过来。”

他文质彬彬地站在一个高大的Alpha身旁,那个Alpha冷哼着不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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