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那日宫中传召,召内外命妇入宫拜见新后。月华公主再不喜张皇后,却也不得不去宫中走上一遭。
上官玥乖乖巧巧将月华公主送上了去往宫中的马车又拒绝了王菲菲邀她出府游玩的邀请。
胡元元离开时,又带着几分不确定问她,“玥儿姑娘你真的不出去吗?听说东市新来了一个戏班,会唱大闹天宫大圣会连翻五十多个筋斗呢。”
上官玥听着她描述,颇为心动,她也想看齐天大圣翻筋斗只是她心里头还惦记着别的事情便带着满满的遗憾同众人道别“你们去看就是啦。”
胡元元见她坚持不去只好遗憾的冲着她挥挥手,几人便在将军府大门告别。
看着胡元元等人远去她这才转身往回走。
浣浣走在她身旁颇为不解“姑娘你不是日日都不舍得同王姑娘她们分开,怎得今日不同她们一块出府去?”
明明她家姑娘因为再过几日就要同小伙伴们道别而十分不舍,就连夜里也要留她们宿在拂露院里小姐妹们挤在一张榻上叽叽喳喳的聊天。
若不是外头值夜的婆子催促熄灯,只怕她们能彻夜长谈。
是以浣浣不能理解她今日的一反常态。
上官玥看向后山的方向,“我想去找三哥哥。”今日一大早她就听说严玦又上后山去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担心,会不会是三哥哥旧病复发,不想让别人发现,一个人去了后山躲起来。她想到此,加快了脚步朝后山走去。
“姑娘,你慢些,等等奴婢呀。”浣浣忙追上去。
因着没有人清扫后山山道,道路上还面着雪并不太好走,上官玥紧紧牵着浣浣的手,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好容易走到相合院,敲了门,很快就有人给她开了门,是白昊,手里头还拿着一把草料,像是在喂兔子。
他有些意外,“玥儿姑娘怎么上来了?”
上官玥不住地往院中探头去,“小白,三哥哥在吗?”
“姑娘来的不巧,主子这会儿跑马去了,没在这里。”
上官玥抿抿嘴,眼睛向下垂着,看上去有些失落。
白昊侧身让她走进来,院子里头出了他放着的青草,再没有旁人,白昊推开了门,屋子里到处都是白滚滚的兔子,也没有人,白昊随手将草料扔进了兔子窝里。
这些兔子在院子里头活的极好,瞧见了人也懒得动弹,上官玥蹲在地上,便有兔子跳过来蹭着她的手,她将兔子包在怀中,摸着它柔软的皮毛,想了片刻,方才问道:“小白,你觉着三哥哥这几日有没有不同寻常之处?”
白昊也同样低头认真思索了许久,方道:“属下倒没有发现主子有什么不同之处,近来连蓝先生都在说,主子的病情已经开始逐步在好转。”
上官玥眼睛一亮,“真的吗?”
“嗯,蓝先生亲口说的,总不会有错。”白昊肯定道,蓝凨给严玦治了多年的病,这是头一回用着欣喜的口吻告诉众人,严玦的病终于有了好转。
白昊心情尚好,他又是个闲不住话的人,絮絮叨叨的给上官玥介绍着这一窝兔子。
“这些都是上月下的崽,眼见着就要活不过冬天的,主子特意让我搬了好几个火炉来屋中放着,这才活了下来。”
上官玥心不在焉的蹲在地上听着。
过了片刻,白昊才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轻声问她,“姑娘这是怎么了?”
上官玥带着几分闷气,“我都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三哥哥啦。”从大年初一那日从运河回来以后,无论在将军府的哪个地方,她都没能见着严玦。
起初,她还以为是因为严玦要忙着去别人家中拜年,又或是接待着来将军府拜年的客人。可是昨日,她还特意跑去克己院,想要见严玦。
严玦书房里头有客人,她也没能见着他。
等了很久,等到她杯子里头的茶水都已经放凉了,严玦也没见她。
白昊不知内情,宽慰她,“这几日府中事情多,主子是忙了些。姑娘不妨在这儿等等,兴许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今日难得没有客人登门拜访,也不去别家做客,宫中虽立了新后,可今日是新后召见内外命妇的日子,同严玦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以严玦牵着踏云上了后山,白昊跟着他来,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只觉得是因为他家主子想要散散心情。
上官玥忙点头,忽又听见外头传来马蹄踏步之声,她慌忙放下怀中的兔子,就朝外头走去,“三哥哥回来啦。”
她顺着马蹄传来的方向,一路走去,走出了院门,走上了前往林中的小道。终于看见了严玦。
此刻严玦站在一棵梅树下,他正抚着踏云的鬃毛,仰望着枝上梅花,神情淡漠,不知心中所想。
梅树枝上梅花开的正盛,这已经是今年最后一波梅花了,每一朵梅花仿佛都拿出了所以的力气想要让自己开成最完美的模样。
一年四季里,它开的最晚,却也最不惧风雪。为这个万物仿佛都因为怕冷而瑟缩的冬季,增添了一抹亮色的生命力。
它独自迎着风雪盛开,它好像并不在意是开在热闹处,又或者是荒无人烟的地方。它不在乎盛开时,会不会有人会称赞它的风骨。
就像开在此处,花开花落都是静悄悄的。
她顿住上前的脚步,站在原地远远凝望着,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不愿上前,是因为此刻心中忽然又起了一股不知来自何处的悸动,还是因为她仿佛是被那株绽放极致的梅树而震撼。
她分不清。
过了片刻,她仿佛终于回过了神,严玦已经转过了头,正站在梅树下凝望着她。
二人目光相触的一瞬间,她不自觉的垂下了慌乱的目光,她的心好像跳的有些不正常。
严玦似是没想到她会入山来,迟疑了片刻方才朝她走去。
“三哥哥。”等到严玦站在她跟前,她方才低垂着头,轻轻唤了一声。她的手捏紧了又松开,将心中那股心悸给重新按回了内心深处。
“你怎么上了山?”严玦也低头看她。
上官玥缓缓开口,“我都好几日没见到你啦,我想见你。”
这句饱含着毫无保留的思念话语,让严玦心里起了几分暖意,他伸出手去想要摸摸面前小姑娘的脑袋,却又在起了这个心思的一瞬间将它抛在脑后。
小姑娘今年就要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
也要到可以议亲的年纪。
他轻轻应了一声,“这几日太忙。”
“那你今日忙不忙?”上官玥抬头张着一双大眼睛懵懂看他,带着几分期待。
不知不觉间,凝聚在严玦眉眼间的寒气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浅浅的一抹温柔之色,“今日无事。”可他心里有事,所以他才会到后山来,在寂寞无人之处独自冥想。
上官玥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太好啦,我还以为三哥哥你生病啦。”
严玦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此刻的他,暂时放下了心中所有的烦心事,林中雪景同城中是不一样的,它带着幽静祥和的气息,踩在雪地上时,不知雪下是不是埋着枯枝树叶,踩上去会咯吱作响,打破林间宁静。
他开了口,“要不要走走?”
“好!”上官玥忙点头。
二人并肩沿着已经被踏云踏出了一道马蹄印的小道上,慢慢朝前走着。
浣浣忙要跟上去,却又被白昊拦下,“小丫头,你帮我再喂喂兔子。”
浣浣这才停下,随着他往院子里头去。
此间,二人一马顺着小道缓步而行。
上官玥乐此不疲的轻轻去踩那些地上突起的雪团,她穿着的长靴便在雪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鞋印。
严玦走在她身侧,只浅浅微笑。
等到她终于玩够了这个动作,方才止住了脚步,又走回在严玦身旁,时而偷看严玦的脸。
“三哥哥。”她蹦到严玦身前,仰头看他,似是发觉了新奇的地方。
“嗯?”
“你应该多笑一笑,你笑起来可好看啦。”
她很早以前便觉着,三哥哥笑起来的时候,大概就是这天下她见过的男子之中最清隽俊朗的那一位,连她爹爹都只能排到第二去。
“可是你都不爱笑。”因为想要同严玦面对面的说话,她便后退着走路。
严玦迟疑着开口,“真的吗?”
“嗯。”上官玥用力的点头,“我要好久好久才能看见你笑一次。”
她此刻心情大约是极好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她又说起了这几日来,发生的趣事。
严玦安安静静的听着,心中那些烦心事随着她轻快的声音,随风消逝。
他想,若是此刻这条路没有尽头,该有多好。
只是路有尽头,终究会有抵达的那一刻。
两个人不知不觉的走到后山的校场之中。
这是一处极其空旷的地方,地方盖着雪,踏云一到这里便撒开了欢儿进去跑着。
不过片刻,校场上就布满了踏云的马蹄印。
上官玥不住地好奇的看着校场,校场周围有一处茅草搭建的屋子,多年不曾修缮,如今早就坍塌,也被雪给覆盖,像是个小山包,只隐约瞧的出从前这里或许是一间小房子。
只是她不明白,怎么这里会有这么大一处空地。
严玦缓缓开口,“这里从前是我父亲练习排兵布阵的地方。”
他想起了他那位不苟言笑的父亲,“只是后来,他故去之后,此处便荒废了。”
当年他父亲离世之后,他便领着严家军北上,后来便发生了山海关之事,此处再无从前的作用,也再人来,荒草丛生。
上官玥好奇问他,“三哥哥的父亲,就是我的舅舅了?”
“嗯。”
她从未见过她的外祖父,外祖母,也没有见过她的两位舅舅。
这还是第一回从严玦口中听到关于他父亲的事情。
上官玥就更好奇了。
她不住的问,“舅舅是位怎样的人呢?”
严玦已经很多年不曾想起他父亲的模样,此刻脑海之中却浮现出了他父亲的面容。
他的父亲,是位怎样的人呢?
他有些疑惑,一时片刻竟不知该如何评判父亲。
他凝神细想,迟疑着开口,“他御下极严,若是犯了错,无论大皆会被罚。”
上官玥不禁说道:“那三哥哥肯定没有被他罚过,对不对?”
严玦轻笑,“并非如此,我从五岁起,受罚就比旁人多。”
“若我和旁人犯了同样的错,旁人罚蹲一个时辰马步,我就需要蹲上两个时辰。”
他抬眼看去,一眼就能看见从前他时常受罚的角落。
他还有很多不曾提起。
若是旁人犯错,他虽无错,他也同样要受惩罚。
上官玥疑惑,“这是为什么?”
是啊,这到底是为什么?这个问题,严玦想过很多年。
直到现在他才隐约觉着自己寻到了一个答案。
“旁人的错,怎么能怪罪到三哥哥头上呢?”
严玦见她如此,脸上笑意更甚,“大概是他从小就要我明白,领兵打仗,半分错处都不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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