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今天遇见了何西,在剧院里他向何西要电话号码,何西拨通他电话那一刻,王信愣了一下,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机屏幕朝下,匆忙地回了何西一句就潦草地收尾了,好在何西也没多停驻,跟朋友匆匆地进场;他再拿出手机,上面提醒着——未接来电:塞北的雪。

几年前他们谈了一段短暂的恋爱,他那个时候很喜欢何西,感觉两个人像是被同一个灵魂支配着,经常会在一个节点上不约而同地说出一模一样地话,刚开始王信觉得很神奇,好像两个人住在了彼此的大脑里,什么都不用说,就可以洞悉一切,他想可能这就是爱情的默契;可是到了后来,他发现这种默契让他变得很疲倦,有时想搪塞何西两句无关紧要的话,还没等开口,何西就会一股脑儿地把他心里藏的那些话全倒出来,不加一点修饰,王信这时候就像是一只被剥掉壳的刺身大虾,赤裸裸地被何西拎起来,又在芥末酱油里沾了沾,这场面实在太辛辣了,呛得王信红了脸,让他又酸楚又屈辱。

今天的何西跟几年前变化有些大,整个人感觉清瘦了很多,头发也变成了利落的短发,看起来更像一个学者了;几年前王信也总是这样形容何西——上个世纪的女文人,后来何西追问,像上个世纪哪个女文人,王信想了想:“抛开外形,性格和文风大抵更像凌叔华吧。”曾几何时王信读了凌叔华的《酒后》,他感慨不愧是女文人啊,怎么可以把故事写的这么细腻,读过之后仿佛是看过了一部独立电影,她的笔触细腻到可以轻松令你感受到情节画面里所有的细节,当读到两个人相拥的片段时,甚至恍惚可以听到悠扬的配乐。

但王信把何西与凌叔华联系在一起倒也不是因为何西有那样的笔触,只是因为他看了凌叔华与朱利安的一些轶事——虽然女文人已婚,但并不受婚姻束缚,也不受舆论的作梗,喜欢了就是喜欢,当然,不喜欢了也会大大方方地承认;王信说:“你是真的有点像她,你对人也很热烈。”王信那时候并不觉得“热烈”是不可取的,因为他跟何西本就是同一种人,对待感情就如同里昂那多对待奥斯卡一样,永远充满热情,充满期冀,虽然一直拍一直拿不到奖,但丝毫不气馁,义无反顾地继续拍,继续释放自己;王信的恋爱也一样,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掏空了,就为了把对方完完全全地装进自己的世界里。他对何西就是这种感觉,而且他能感受到,何西也一样,一样竭尽全力地去喜欢对方,像是被上天点了一把火,把两个人都点燃了,火光冲天,让人兴奋不已。

王信一直坚信,一定是因为两个人太热烈,火势太大,所以没用多久,就把彼此就燃尽了,徒剩一堆灰烬,风一吹就散了。

现在在面对杨寄柔的时候,王信内心总想着:不要太快,千万不要烧得太快。

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王信时时都提醒自己要克制,不要总是出现在杨寄柔眼前,他希望他与杨寄柔的关系可以张弛有度,可以把爱情的时间线无限拉长,至少不要重蹈覆辙。

剧组的杀青宴定在了怀柔的小山庄里,天气已经转暖了,山里面的小溪水清澈极了,站在水边抬头看过去,眼前是一片片新绿的山麓平原,再向上又是颜色更深了一些的墨绿山峰,光从西边打过来,像是在一幅意境清幽的油画上洒了一斗金箔,让人心旷神怡。这么好的地方当然是王信找到的,王信建议公司把年中团建和杀青宴合在一起,除去剧组的一些外聘人员,只邀请主创团队,也多了机会和导演聊聊下部戏的想法,这钱也算是花在了刀刃上;这一番游说立刻就打动了李峰的心,李峰想着公司团建的预算现在全都名正言顺地划到项目制作费里了,转手再把项目卖掉,公司很多的行政成本也就都不用自己掏腰包了,看来还是自己投钱拍戏这事,还是要继续做下去。

杨寄柔没有王信那种雅致,这种青山绿水的景色,自己在老家的时候已经看腻了,早就不觉得新鲜;杨寄柔拿着一本雅思单词,在房间的小阳台上自己默背。王信打电话问她在做什么,她诚实地回答到:“背单词。”王信以为自己听错了,站在楼下的他抬头看了看杨寄柔的阳台处,看到她伏在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本花花绿绿的书,看起来还真是在背单词。

“为什么背单词?是要出国读书吗?”王信继续问着;

“不是,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想考个雅思。”杨寄柔答到;

“靠背单词打发时间?你还真是挺特别。”

“其实……也不全是为了打发时间,我就想多考一些资格证书,我可能是有这个癖好,唉,说了你也不会理解。”杨寄柔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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