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任家姐弟俩在街上四处游荡。
天气很热,两个人的表情很迷茫,看着没什么精神。
任莱的视线左右移动,打量着路边的招聘广告。倒不是说工作难找,而是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作为顾客享受服务,现在要他们反过来服务别人总觉得别扭。
而对于他们来说,去这些地方打工本身就是一件很丢人很羞耻的事。
“姐,你先上吧。”
任令推了推姐姐。
任莱不服气,“凭什么我先?”
任令推道:“女士优先懂吗?”
任莱:“???”
两个人在店门口你推我我推你,路人纷纷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打量他俩。
眼看着快到中午,再这样下去别说一百了,一毛都挣不到。
再想想梅浅说的话,任莱和任莱的表情逐渐凝重,为了能赢,不得不厚着脸皮认真找工作了。
姐弟俩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合意的男装店。虽然是第一次打工,但根据任莱问了十几家的经验来看,大部分都是有试用期的。
但这家店不同,老板很干脆,直接答应了日结工资。
任令站在衣服堆里就头晕,他不喜欢逛衣服,更不喜欢卖衣服。他急着去找工作,冲任莱吱了一声就走了。
“还站着干嘛?迎宾吗?”
这店面的位置比较偏,店里除了任莱还有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女人总是板着脸,仗着辈分不停指挥她。
任莱虽然不服气,但想想还是忍了。
“姐,这件是500吧?”
任莱从仓库拿出一件xl上衣。
女人绷住脸道:“你眼睛呢?这款现在打折,235。”
任莱:“好的。”
第一次工作,任莱开始还有些不知所措,但累计了几次经验后,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人,她反应都很快,并研究出一套说辞。再加上态度好,又会搭配,很少有空手出去的客人,这也让她原本觉得很丢人的事变成了一种乐趣。
打工挺有意思的嘛。
事实证明,她和任令是可以挣到钱的!
任莱这么想着,眼里几乎是快溢出来的自信。
她认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弟弟那边也是。
任令原本是在街上发传单,可他表情不好,再加上个子高,眼神一沉,把传单直愣愣递过去,吓得路人后退好几步。
于是,他到了这片工地——
有些人在工地干活有熟人带,但任令就是随便糊弄一天,觉得有没有都无所谓,别人怎么干,自己跟着学就是了。
下午一两点,太阳还很大。
任令到的时候午休刚结束,一些人慢吞吞走过来干活,他冲工友打招呼,别人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他走到钢筋堆旁,学着别人那样用手去抬。可这一伸手,他就像碰到了烧热的铁板,“卧槽”一声赶紧把手缩回去。
一帮男人哈哈大笑,觉得这小孩儿十分有趣。
任令抿紧着嘴,脸色涨红,比烧红的钢筋还烫。
他自尊心本来就强,心里越想越不服气,也不管烫不烫,用那双白嫩的手抬钢筋——
“傻玩意,手不要了?”
一个黑瘦女人把手套拍在他脸上。
这下旁边几个工友笑得更大声了。
“有什么好笑的!我又不知道……”
任令知道自己上当了,压低声,边嘟囔边戴手套。
钢筋比想象中要重,这片工地上大多是两个人抬,力气大的倒是一个人,那些人虽然没他高,却比他强壮。
任令咬紧牙关,隔着粗糙的手套还能感觉到一股温度,他努力控制钢筋,可走起路来还是摇摇晃晃的。
黑瘦女人抬手,从后面帮了他一把。
这个人为什么会帮自己?
任令好奇,再抬钢筋的时候忍不住偷瞄那个女人。
她真的很黑很瘦,个子不算太高,脸上没有表情,黑洞洞的双眸看不出丝毫情绪,就好像一具不知辛苦只会劳作的机械。枯卷稀疏的黑发随便扎着,晒黑的脸看上去有四十可能五十岁,但听声音又觉得没那么老。
一眼望去,工地上只有她和另一个过来帮忙的高胖女人。
黑瘦女人胡乱抹了把汗,又继续工作。
看着怪可怜的。
任令几次受她照顾,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了。
“叔啊。”
他看准时机,找上和黑瘦女人关系比较熟的男人搭话道:“今天真热啊,这么热,怎么还有女的在这里做事啊?她老公呢?怎么忍心呐?”
大叔叹了口气,道:“别说了,姐是苦命的人啊。她和她老公以前还经常照顾我呢,哪儿想到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任令好奇:“什么事?”
大叔道:“两年前她老公突然倒了,家里全靠她,又要上班又要带两个孩子。有天,她大儿子跟她吵架从家里跑出去了……”
任令愤怒道:“这也太不懂事了!”
闻言,大叔表情复杂,“这孩子平常很懂事,那次吵架也是有原因的。她一个人太累了,家里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两个孩子要花钱,哥住院吃药也要花钱,再加上平常的花销,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这账算不得啊。那孩子成绩不太好,就想辍学做事减轻压力,供妹妹一个人就够了,可姐以为这孩子学坏了,当时打了他一巴掌,说他不学好。两个人吵得很大声,他脾气跟你挺像的,当时就从家里冲了出去。”
任令:“后来呢?”
大叔:“死了。哥知道后受了刺激,没几个月也去了。”
这下任令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在他眼里,这是那种土味苦情电视剧里才有的事,现实中怎么可能有人那么穷?上个学而已,又不是什么宝贝。不就是不上学吗,还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干嘛——
任令低头看着手里的钢筋,一下子哑了。
他有资格说别人?
一直以来,他总说靠自己,可离开了父母,他连一点独立谋生的手段和技能都没有,连件衣服都卖不好。
如果不是他家有钱,谁买他的账?
艹!真tm屑!
他不甘心,于是更加卖力抬钢筋,甚至主动去帮黑瘦女人。
年轻人总是干劲十足。
任令的做事效率得到了夸赞,这让他心底飘飘然,连水都不喝了。
他大口喘着气,抹了把汗,歇了会儿才继续抬。
可渐渐的,任令感觉双腿没了力气,双手也不知道是麻木还是适应了重量,他机械般的抬起,手臂在分明在颤抖却没有知觉。
头顶的太阳越来越热,光芒刺眼到发白,让精神也无法注意,甚至开始发晕,心脏也在剧烈起伏,仿佛要炸.开了。
任令咽了口唾沫,刚走两步,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
“他醒了。”
朦朦胧胧间,任令被一只冰凉的手弹了下脑门。
再次睁眼是在医院,梅浅正坐在他旁边,任莱则哭哭啼啼。
扭头看窗外。
啊,已经下午了……
任令知道自己输了,一脸生无可恋。
他抬手,轻轻拍了下姐姐道:“我没事。”
任莱却更难过了:“呜呜呜,我的一百块钱……”
任令:“???艹,你居然是担心钱?”
难道钱比弟弟重要吗???
“不就是一百块钱吗,输了就输了。回头把那一带的店收购了,你想怎么就怎样。”
任令一脸释然。
“你知道个屁!知道个屁!”
任莱小嘴一瘪,眼眶通红。
任令愣住,还有头一回见姐姐哭得这么委屈,这么伤心。
梅浅把纸巾递过去:“她赚到了钱,不过她被黑店套路了。你们都是小孩子,有些店是商量好的,就喜欢骗学生打白工。”
“我记得就是五百,她说那件打折!真的说过!所以我才卖两百多的。我根本不笨,我没有错……”
任莱声音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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