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阁竟有兵戈之声传来,想必是动用了驻守山庄四方的羽林卫。
周杳杳放下暖手的炉子,动身往北边的阁楼,周国公慕将军等重臣都被安置在北边的院子里。周杳杳衣袂沾染了雪意,阁楼一片死寂,空无一人。
尚还青葱的大树,枝桠承载了厚重的雪,雪下一人身姿微弓,似是在掩面哭泣。
周杳杳放缓了脚步走过去一探,是沈芸。
“公主。”周杳杳拉了拉沈芸的衣袖,轻声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会在这里。”周杳杳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眼前所见告诉她,一切没那么简单。
阁楼旁边的绿梅傲雪盛开的痛快,无人采撷,无人观赏。
还有几家的小姐也同她一样,觉得奇怪便出来转转。周杳杳看见李牧心揉了揉眼睛,俨然是还未睡醒的模样。她将沈芸拉到大树旁,盘枝错节的枝桠交错掩映着,将将能够遮住她们二人的身影。
“太子哥哥被陷私造兵器,丞相在堂上认下了与太子哥哥共谋,意图染指神器。” 沈芸呼吸声渐重,帝王之怒,雷霆万钧。她定然被吓坏了。
周杳杳伸手扶住她,脚下一软。丞相佟灿,本就是沈意远的人。
只因前世她死守闺阁,从不问朝堂政事才会不晓得。周杳杳眼唇,细嫩的唇上隐隐被咬出血来。这一世究竟也是沈意远夙愿达成?
重来,重来也无用。周杳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太后在佛堂念经,沈芸闻见动静跑出来,被吓坏了。
沈芸求太后移驾紫竹阁,太后却摇摇头,对她说:“芸儿。沈听澜太子之尊,性子却太柔和太悲悯,不懂制衡权术,每每被人当成手中利剑却还不自知。他不适合当皇帝,哀家也帮不了他。”太后闭眸,数着手中念珠。
棋局走至此,连太后也只能隔岸观火,置身事外了。
沈芸大恸 。
沈意远这些年布局,收拢人心,大昭皇帝何曾不知。沈意远未曾行差踏错一步,大昭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
沈芸握着周杳杳的手,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止不住微微颤抖:“太子哥哥提及了慧娴皇后,父皇大怒。”
原来慧娴皇后之死,沈听澜心中早就有数。
那么沈意远这便不是诬陷,只是精心布局,引鱼儿上钩罢了。
慧娴皇后一直是大昭皇帝心中的隐痛,沈听澜无凭无据又旧事重提,大昭皇帝当然震怒。周杳杳心如明镜,沈意远纵然称不上什么圣明之君,可他能隐忍多年,俯首蛰伏。
这些沈听澜决计做不到,他也不屑去做。
“圣上意欲何为?”周杳杳很快冷静下来,沉声道。
私造兵器是意欲谋反的大罪,换做平常人家就是株连九族,当处之以车裂的极刑。大昭皇帝顾念慧娴皇后情深,不会如此。
大雪纷纷扬扬,紫竹馆中一片死寂。
沈听澜和佟灿跪在地上,陆景行站在旁侧,目光灼灼。大昭皇帝坐在上位,帝王之姿,自是睥睨天下。他终是摇了头,对沈听澜道:“太子还有何话可说”
沈意远站在沈听澜旁,替沈听澜求情。大昭皇帝半阖着眼。
“儿臣死罪,但儿臣不悔。”沈听澜对着大昭皇帝三叩首。
他这一生所有的时光,都用来补偿他的童年。他缓缓闭眸,那时慧娴皇后还在,父皇也经常来凤藻宫。那时候的他们即使君臣,也是父子。后来慧娴皇后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
药一碗接着一碗,可就是毫无起色。
尚且年幼的沈听澜看见慧娴皇后在他面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时候的沈听澜其实就已经死了,活着的是大昭的太子殿下。
千钧一发之际,沈听澜抱着必死的决心,往承载着万钧重量的柱子上猛的一撞。剧烈的响声,继而他的身子慢慢不由得他控制。
陆景行眸底黯然,烈烈的风自他耳畔刮过,只寂静无声,再无一点回响。
大昭皇帝终于是睁开了眼睛,继而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倒地。
满堂的大臣都慌了神,一时之间竟没人敢做一个动作,敢说一个字,只有大太监的神智尚且清醒,慌忙的喊着太医。
一声为晨,二声为暮。一百零八声除夕祈福。
连撞十二声,是为国丧。
沉稳悠扬的钟声穿越漫漫飞雪来到周杳杳的耳畔。沈芸瘫坐在地,十二声,只有至尊高位之人,薨逝之后才有的国丧礼。
“太子殿下薨逝了。” 太监的声音自紫竹阁传来。
应声而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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