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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知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这样走过去参加了志愿者工作。bkeasrg

明明他连看到电影里的灾区都觉得可怕。

对方对他的出现表现出极大的惊喜和感谢,在乐知时点头跟他走时才忽然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宋煜的午饭。

“您稍等等我,我送个午饭很快就来找您。”

很显然,宋煜是不同意他做志愿者的。

“你没有受过专业的应急训练一旦发生余震你都不知道怎么避难很危险。”宋煜拧着眉顿了两秒,“你就留在车上。”

乐知时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产生什么情绪,他知道宋煜是担心他。

“没关系的。”他摸了摸宋煜的手臂,“我问过了地点就在灾民集中安置处里面很多人,如果真的发生余震大家会集中避难。他们说了,等专业的团队来了我们就可以替下来了。”

他低垂着眼,由于口呼吸,声音很缓“我也想像你一样为他们做一点事。”

“你不怕吗?”宋煜问。

“我怕啊。”乐知时很诚实地说,“他们找不到人我明明可以为什么不去呢?”

沉默了几秒,他又抬眼,看向宋煜,“而且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没那么慌了。”

宋煜最终还是没有拦他。

他用一只手臂抱住乐知时,给了他一个安定的、平静的吻。

“千万要小心,不要受伤,好吗?”宋煜用一种很温柔的请求的语气同他说话,“我来接你,好不好?”

乐知时点点头,“好,我打饭的时候听说卫星电话送过来了,你给妈妈打个电话。”

他长大后,第一次用了这样的称呼,让宋煜有些没来由的难过。

“好。”

这也是宋煜第一次,看着乐知时独自离开的背影。

他终于也要真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暂别宋煜,乐知时跟着之前招募志愿者的大哥往另一个方向走,这里人来人往,很多受难的灾民,大家都挤在帐篷里吃饭,好在大多伤势不重。

“你外语水平怎么样?可以和外国人沟通吗?”

乐知时点头,“可以的。”

“那就好,现在这边有四个自由行的外国游客,要去雪山的,结果地震来了都受了伤,有一个腿都压坏了。我们这边比较偏,有能说英语的但是沟通起来还是困难。现在信息登记什么的都很麻烦。”

“我尽量试试。”

“你是学法律的?”大哥又问。

“嗯。但是我刚学,其实还是个大一学生。”乐知时有些紧张,“可能帮不上太多忙。”

“没事儿,我们也不是让你现在去打官司啥的。你先去平复一下他们的情绪,他们现在太着急了,我们都不懂,他们就不信咱们的话。专业的律师救助团队在路上,下午可能就来了。”

“其实这也只是一部分人,很多人都是能救出来就很开心很满足了。而且人活一辈子,突然发生这种事,家也没了,以后可能要居无定所的,谁能受得了。”

“是啊……”跟着他走的时候,乐知时看到一个担架抬着后背受伤的灾民,忽然有点胸闷,呼吸不畅,他没敢再看,脚步飞快。

那四个外籍游客都是从澳洲来的。乐知时到的时候,他们其中的两个正在和几个志愿者争执,双方似乎都领会不了对方的意思。

“你看看,真的焦头烂额。”

乐知时被带过去,尝试与他们沟通,他从小最擅爱上书屋科就是英语,口语很流利。对方听到熟悉的语言,立刻变了表情,慌张地向乐知时求助。

“没事的,我先登记一下你们的信息,然后我们这边会尽快联系你们的大使馆……”

他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和这几个外国游客沟通,安抚他们的情绪,对方不希望他离开,希望乐知时可以留在他们这边提供帮助,但乐知时不能不走。

“我还要去法律咨询处那边帮忙,你们如果需要任何帮助,可以让他们找我。”

那个大哥也说:“下午的时候信号应该能抢修好,我留你一个电话吧。”

乐知时同意了。

临时成立的法律咨询处事实上非常简陋,只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帐篷,里面一张桌子。很多人围在那儿,大多数都是本地的难民,他们说着口音浓重的话,冲突似乎也不小。

“问你们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我的房子怎么办?”一个约莫五十岁的中年妇女趴在桌子上大哭,“我家里什么都没了啊……”

“还有我的保险,我保险怎么赔偿啊?现在都没人管我们……”

当下只有一个志愿者负责,她并不了解这些,只能重复说:“你们先冷静一下,现在搜救工作还在进行中,到时候会有人来负责大家的……”

“什么时候来?我很重要的东西都在民宿里,我的笔记本里全是我最重要的商务资源!”

“我也是,我现在能回去拿吗……这些东西后面有没有人赔偿啊。”

乐知时有些怕看到这样的场面,但他还是努力克服内心的惶恐,朝这些灾难中受苦的人们走去了。

事实上,对于他一个刚刚系统学习法学的大学生而言,这种经历几乎是完全空白的。乐知时一开始也只能向他们介绍自己所学的专业,试图安抚他们的情绪。一开始他们并不能接受,认为乐知时太年轻,这张脸看起来更像是上电视的那种人,并不可靠。

但乐知时耐心地为他们科普了物权法,告诉他们持有房产证可以主张哪些权利,现在需要准备些什么……每一个灾民提供的问题,他都努力、确切地作答,态度诚恳。相比于含混不清的回应,相对专业的答案给了这些灾民少许安抚,大家也愿意相信他们是真的能帮忙,也愿意帮忙的。

回答问题的时候,乐知时都会记下灾民的信息、他家的受灾情况和联系方式,方便后面专业的法律团队到来时可以比较顺利地接手工作。

每隔一段时间,乐知时就要吸一些氧。

之前那个哭喊着的中年阿姨,也有点心疼他,“小伙子,你喝不喝水啊。”

乐知时摆了摆手,取下吸氧面罩,“没事的阿姨,我就是正常的高原反应。”她一定要把自己手里很宝贵的水给乐知时,最后乐知时只拧开仰头倒了一小口,立刻还给她。

他说谢谢,可对方却一直摇头,很淳朴地对他笑,对他道谢。

她说谢谢你来帮我们。

乐知时忽然有些鼻酸,他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甚至有点后悔没有再努力学习一些。≈ap;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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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午忙到傍晚,晚上他们送来了泡面,但乐知时不能吃,他吃了点中午没吃完的米饭,填了填肚子,又跑到外籍游客那边去帮忙,两边跑。

那个志愿者大哥终于带来了新的人,都是很年轻的大学生,从附近城市主动过来支援。

“我是学外语的!”

“我学法,但是学得不好哈哈哈。”

“我是体育生,有的是力气。”

“太好了。”乐知时声音很轻,过了两秒,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太好了。”

因为第二次大雪,法律团队在路上困了一段时间,到了晚上八点才抵达。他们没有想到会有一个整理出来的、非常完善的档案,很是惊讶。

“我也不知道给他们的建议是不是对的,”乐知时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学生,没有真的处理过这些事,但这些资料里都写了他们的基本情况,还有他们期望的赔偿,应该有帮助的。”

“太有帮助了。”领头的年轻志愿律师拍了拍他的肩,“谢谢啦。”

乐知时摇摇头,看着这个年轻的团队,心里暗暗想,他真的要好好努力,成为一个律师。

这样就可以像他们一样,来义务进行法律咨询的支援。

隔壁来了个临时义诊的队伍,有一些年纪大的医生,还有很多年轻的女孩儿。

乐知时顺便帮他们搬运药物,遇到一个挂着护士证的姐姐,犹豫了很久,忍不住开口,向她询问骨折之后应该怎么救治,如果固定得不好,想重新固定应该怎么做,三角巾怎么摆。

他学了很久,又站在旁边看她给受伤的灾民包扎。

本来乐知时是最怕看到受灾的场景,尤其看到受伤的人,他的心脏越突突跳得很快很快,还会呼吸困难,但想到宋煜的手,他这些许多的不良反应又克制下来,心率也渐渐平复,努力地学习护士的手法。

“这样,明白了吧?”

那个被包扎好只能吊起手臂的少数民族男孩站起来,很淳朴地朝护士小姐笑,说了好多好多感谢的话,最后还问站在一边学习的乐知时:“哎,你学会了吗?”

乐知时有些腼腆地笑,小声说:“我也不知道……”

来这一趟,他看到了太多太多,寻找孩子的母亲、倒塌的房屋、因为流离失所而哭泣的灾民,这些都勾起了乐知时心里最深层次的恐惧,但有更多的人,他们都比乐知时想象中还要坚强和乐观,在临时的帐篷里甚至可以彼此调侃,还反过来安慰他,让他不要怕,没什么好怕的。

乐知时不由得想,这些人好像是不会被打倒的。

真正地亲临现场,为他们提供了一点点的援助,仿佛就拥有了能直面灾难的勇气。

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我不怕你。

人类虽然渺小,但凝聚起来的力量又很伟大。

拖着沉重的步子,休息不足的乐知时交班后来到和宋煜约定的地方,他站在那里等了几分钟,听到有小孩在哭,好像是很小的孩子。

循着声音找了一会儿,他最后在一个集中帐篷的背后找到一个小朋友,也就五六岁,穿着红色的棉袄。

“你怎么了?”乐知时蹲下来,手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脸。

他抽噎着,哭着对乐知时喊爸爸妈妈,要爸爸妈妈。

乐知时的心一下子感到刺痛,腹部很难受。但他抱住了小孩,摸着他的后背,“没事的,你告诉我,地震之后你见到爸爸妈妈了吗?他们叫什么名字?”

他抱起了这个孩子,从他抽泣间隙得到的寥寥数语得知,他是在街上和妈妈分开的,现在都没有见到过他们。

他就在耳边哭,乐知时心里涌起一股海浪般的悲痛,几乎要淹没他整个人,但他怀里是一个沉甸甸的生命,他根本脆弱不起来。

“我会带你找到他的。”

宋煜还没有来,他请求约定点的一个志愿者帮他传递消息,然后找到了今天招募志愿者的大哥。他有扩音器,还有相对更广的人脉。

但找人真的很难,这里实在是太冷太乱,人人都躲在帐篷里,就算同在一个集中区,可能都会错过。他很庆幸自己是凌晨来的,那时候没多少人,宋煜才能找到他。

花了一整晚,乐知时精疲力尽,但小孩哭起来,他就会抱住他。有那么一瞬间,乐知时甚至麻痹地想,如果真的找不到,他很想领养这个小朋友。

起码和自己一样,有人照顾。

但他的想法没有实现,也很幸运没有真的实现。

那个小朋友的爸爸听到播报之后赶来找他了,他似乎扭伤了脚,走路姿势很不顺,但又像是忘记自己受伤,很快很快地跑来,蹲下来紧紧地抱住那个孩子。听到他很伤心地喊着爸爸,乐知时终于忍不住转过身,背对他们哭了。

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敢想自己的爸爸。

那个听起来似乎完美的男人,好像只存活在别人的口中,乐知时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在每一次听到有关他的故事,乐知时都是沉默。

他没有享受过多少父母的爱,很害怕去想念,因为无论他多么想念,都是徒劳的。

干脆不要想。

在电影院里,看到冲击力最强的灾难场面,乐知时觉得尚可忍受,即便是很血腥很残酷的镜头,他也不至于离席。

真正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电影里的孩子和母亲见面的那一刻。

当时他极其痛苦地想,为什么我们不能见面了?

为什么没有活着回来……

此时此刻,看到地震中走失的孩子在自己的帮助下可以回到父亲身边,乐知时才敢真正地去想象。

如果当年他没有死,自己会不会也像这个孩子那样,抱住赶回来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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