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昨晚那些话,完全出自下意识。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她潜意识里,依旧没忘记穿越之初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次固然不成,但那下次呢?日后贺玄登基呢?万一……

回过神,阮青赶紧道:“海运稳不稳妥且不提,此法断不能在朝堂上提出来。”

生怕贺玄不当回事,阮青坐直身体,郑重其事道:“别忘了你的身份!”

贺玄笑了,发自内心的。

他不是冲动之人,但阮青的关怀依旧让他很欢喜。

“孤明白你的意思,可惜为时已晚,陆运漕运皆不可取。”

阮青一愣,“什么意思?”

“邑州驻兵因粮草不足而兵变,并裹挟许多饥民,陆运漕运皆被阻。若要运粮,非大军压境,否则断无可能!”贺玄神情异常严肃,“若用兵,三月内断无可能派粮救灾。”

“怎会生叛乱?地方官干什么吃的?不知道越艰难时候,越要先安抚住手下的兵吗?”阮青身体前倾,急急问道,“皇上怎么想的?剿还是抚?”

“自然是剿。”贺玄回答的理所当然。

“呃……不能招安吗?”

不怪她保守,实在是眼前这幕太熟悉了。灾荒发生在山东,此时又骤然听闻‘叛乱’二字,阮青脑海里瞬间蹦出七个字——孔有德,登莱之乱。

对大明历史熟悉的人都清楚这代表着什么,甚至许多人认为‘登莱之乱’才是大明朝覆灭的转折点。

具体情节阮青记不大清了,她只记得当时山东似乎也在闹荒。那时是冬季,因皇太极率后金攻打大凌河城,祖大寿被困城内,孙元化领命前去支援。而孔有德这边,便发生了历史上著名的抢鸡事件。

这件事听起来很可笑,大约是孔有德手下一个兵偷了某王姓大户仆从家的一只鸡,王大户不干,孔有德无法便对该士兵实行贯耳游营之刑,士兵哗然,孔有德无奈被迫兵变了。

随后便是登莱之乱,再然后孔有德带着红衣大炮等火器背明投金了……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正因太相似,阮青才不顾越矩,下意识建议贺玄行招安之法。可大梁国力强盛,又哪里是大厦将倾的大明可比?

“招安?”

贺玄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断无可能招安。”

“没人天生穷凶恶煞,饥民亦如此。殿下从未经历过饥荒,可知饿极的饥民会如何?挖树根、啃树皮是轻的,饿极了什么都做的出来!”

贺玄面容有些严肃,阮青咬牙道:“现下自然未到那等阶段,可如若大梁出兵,叛军不敌,定会封城!封城后会发生什么?为确保伤亡,大梁一定会选择孤城围困、断绝粮草吧?而后呢?时间久了,叛军粮草不足时,便会开始吃人!先吃城里的小孩儿,再煮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那时才是人间地狱!”

贺玄没想这么多、这么深,建安帝亦是。

当然,就算能想到,恐怕也不会太在意吧?毕竟贱民于上位者而言,不过一个数字,仅此而已。但叛军却不可饶恕,因为他们挑战了上位者的权威,必须死,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书房陷入长久沉默,最后贺玄依旧未给阮青答复,只是留下一句‘孤会尽力说服父皇开海运’后,便离开了。

阮青承认自己有些圣母了,也清楚自己说了许多不该说,甚至不能说的话。也就是贺玄,换成别人,恐怕早一怒之下,直接把她给砍了。但她还是要说,即便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或许,她可以试着改变贺玄?

可想改变贺玄,她必须留在宫里。为这个艰难到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搭上自己的一生,值得吗?

不值得……

贺玄走后,云茗、云烟才走进书房,两人脸上皆挂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云烟小心翼翼道:“小主,您和殿下说了什么啊?殿下走时……脸色似乎不大好。”

岂止不大好?简直阴沉的吓人!

身为忠仆,两人很担心阮青惹怒了贺玄。

阮青当然知道贺玄未生气,“无事,不必担忧,摆膳吧。”

用完午膳,小德子传回消息,说后天一早便可安排云茗出宫,阮青对此很是满意。

日落时分,本以为贺玄不会再来,结果依旧来了。

只不过,这次他来匆匆去也匆匆,不仅未在北厢阁用晚膳,甚至仅待不到一刻钟便离开了。阮青自知他正忙着处理济北大旱一事,其余人却不知情,自免不了一番担忧。

不过今日晚膳阮青却吃的异常舒心;一来贺玄不在,二来从牧府请的厨娘手艺着实不错,口味十分对阮青胃口。

阮青舒心了,太子妃却闹心的很!

原因无他,概因今日刚巧是十五;

按东宫不成文规矩,每月初一、十五,太子皆会宿在宜仁殿。纵不留宿,也要与太子妃共用晚膳。一是为了东宫和睦,二是树立太子妃牢不可动的正室地位。

可今日却出了意外,贺玄不仅没在宜仁殿用晚膳,甚至连人都未露面。这也罢了,毕竟太子政务繁忙,偶尔未来也算不得大事。坏就坏在,他今日正午和晚上都去了右四院!

今儿可是十五啊,小小妾室竟抢了正妻风头,太子妃岂能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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