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知何时已然苏醒,此刻正横眉竖目瞪着贺玄呢!

贺玄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后退,然手腕被擒又不敢过分用力,只得躬身行礼,狼狈解释道:“小娘子误会了,在下……”

“啧,哪儿来的娘子?你这人倒有趣。”

少女声音如银铃悦耳,轻松调笑之语又另贺玄心下一松,当即后退两步,继续解释道:“时下寒意迫人,在下怕姑娘受冷才冒昧添衣,姑娘莫见怪才是。”

淮南民风开放,似这般彬彬有礼的公子哥不多见。阮青觉得有意思,当即故意言道:“我看你眉眼虽清秀,为你治伤时身上也有几块腱子肉,想来也是个练家子吧?别的不学,偏学那酸儒咬文嚼字,当真无趣。”

阮青两句话噎得贺玄不知所措,刚想说些什么,突见一黑影袭来,匆忙接住,才发现是自己的外氅。

摇椅微晃,阮青单手支头,歪着脑袋继续揶揄道:“你入凉亭我便醒了,一举一动全在我眼里。放心吧,我没误会,刚不过玩笑罢了。”

淮南男女大防不似他处那般严格,阮青言辞虽犀利些,却也打破了两人初相识的陌生感。贺玄也非小气之人,自不会计较。

不过贺玄到底出自宫里,因身份摆在这儿,所见女子无论宫妃还是婢女,都不似阮青这般直接,到底还是有些不习惯。

不过人家到底是他的救命恩人,纵有些不适也不好多说,当即再次后退几步,拱手致谢道:“多谢姑娘救命之人,今日唐突未备谢礼,他日定登门……”

话说一半,便被阮青呲笑打断了,“就你这潦倒样,能有什么好物件儿?养好伤后赶紧走吧,别给我添麻烦,本小姐就阿弥陀佛了。”

这话却不假,阮青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从贺玄一身伤便瞧出他是个麻烦人物。若非良心未泯,且当时周围并无外人,还真不一定会出手救他。

同理,人虽救了,但阮青亦不想与他扯上关系,早早打发走自然最好。

道理归道理,习惯上位者的贺玄哪里被人如此看清过?此时的他尚未被册立太子,心性未稳,且仍带着皇家骨子里的骄傲。现下被阮青如此看轻,他怎能不怒?

只是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因为他不得不承认阮青是对的。如今的他连自身都难保,又何谈什么报恩?想到这儿,贺玄不免心生悲戚。

阮青上一世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形形色色什么人没见过?看贺玄样子,便知自己一席话伤着他那脆弱的玻璃心了——只是,如此轻易便被伤着,怕是听惯了阿谀奉承之语,此人身份果然不简单!

摇椅摆动,阮青轻巧起身,当即换了语气和善说道:“小女子言行无状,不过与你玩笑两句,莫不是真生气了吧?唉,我看你谦卑有礼是个正人君子,才故意气你呢。你这性子倒温和,换那酸儒早拂袖而去了。”

阮青故意给他台阶下,心高气傲的贺玄却被她搞的没脾气了。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救命恩人,贺玄只好压抑住心中苦气,无奈笑道:“姑娘句句在理,在下并未生气。”

口是心非;

衣袂飘飘,阮青脚步轻快,移至离贺玄最近的石栏,“我瞧你身份不简单,有些话我不问,你也不必说。不过瞧你伤势,短时间内恐怕很难痊愈。现下你有两条路:一,我赠你些银两盘缠,你自己回城找个郎治伤;二,继续留在这里,由我为你医治。”

贺玄这才知道自己伤口是阮青包扎的,心下更是感激。不过这个选择并不难,因为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贺玄选择留下也在阮青的意料之中。不过既留下,少不得要相处一段时间,阮青不得不提前打好预防针,“你既留下,有些话便不得不说与你听。”

说着,阮青宛如川剧表演者般,当即变脸,“你身份不简单,但我既然救了你,自会一救到底。但我亦不想给自己和家族惹麻烦,所以你伤好离开前,绝不允许离开院子一步。”

随后,阮青转身坐回摇椅,眯着眼慢悠悠道:“另外,我虽好相处,脾气秉性却有些怪,你且做好心理准备,免得日后被吓到。”

不用日后,已经被吓着了!

都说淮南民风开放,但如此女这般言行无状的,恐怕也不多吧?

变脸如翻书,贺玄从未见过如此女子,心中惊吓的同时,赶忙说道:“在下寄居人下,怎敢强求主人改了性子?姑娘只管随性就是。”

重活一世,阮青自有颗七窍玲珑心,当然能瞧出自己这番话引起了对方的防备。不过她不是很在乎,毕竟眼前人只是陌生人,没不要为了他委屈自己。

“你们这些读书人向来清高,自瞧不上我这般既无才又无德的女子。”交浅言深,但阮青依旧说道,“与你说这些不过是想告诉你,无论你什么身份,在这儿都是普通客人。另外,这院儿里没有奴才,服侍我的人都是我的家人,不会伺候你起居。当然,吃饭、打扫你不必担心,但其余皆要自己来。”

虽然穿越十几年,可骨子里现代人的思想到底没抛弃,阮青不可能把伺候自己的人当牲畜使,自然也不允许旁人这样做。

诧异归诧异,到底主随客便,贺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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