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那个加油嘛,同音不同义。”然后她又俏皮地说:“叫叔叔不行吗?书本上不都是这么教的吗?我在马路边,捡到一毛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这是敬称,不代表年龄。”
“行,没问题。不过你也看不出我年龄吧,看我这么显老,但我才22岁。”
白霜正吃着面,听到这话,差点一口呛到,赶忙定定神,喝水。好不容易缓过来,她装作镇定地说:“哪里哪里,没有显老,很年轻,年轻有为!祖国和人民靠你们守护,我为你们骄傲,加油!”她一本正经地说完,然后竖起了拇指。
警察腼腆地笑了。“你在这里干嘛?来旅行吗?我路过的时候,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跟你说话,又觉得你挺乐观开朗的。”
“我也不知道我来这里干嘛,本来是旅行的,传说中的辞职去旅行,不过我没钱了,所以得灰溜溜回去,过阵子又要工作了,等我攒够钱再来。唉,忧伤!”
“哦,川藏线上每天都有非常多辞职旅行的,不稀奇。你好歹也尝试过了,也有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来,所以不要泄气,没什么大不了,下次再来吧。西藏就在那里,又不会走掉,哈哈哈。”
“嗯,出来见见世面也是好的。我是出来一边旅行一边画画的,你看我今天多奇特啊,人生中第一次搭警车,第一次让警察叔叔请吃面,我还从来没画过这种经历呢,稀奇得很。”
“哦,你还会画画,那就不怕啦,技多不压身。我们在部队训练也是要全能的,我入伍前什么都不会,到了部队,学会了很多。”
白霜看过电视里的部队生活,的确是炼铁成钢的地方。
“你知道吗?我有很多毛病,贪睡、贪吃、懒惰、拖拉,等等等等,我经常跟自己作斗争,有时候我能稍稍上进一点点,但是过不了一阵又堕落了。所以我就会突发奇想,要是把我放到部队里去,保管不出一个月,所有毛病都治好了。”
“想法是好的,不过你可能撑不过一天,哈哈哈!”
“嗯,你说得对!”
白霜吃面的时候,就一直在心里琢磨着:“不好白吃警察叔叔的面啊,也回赠点什么吧。”
她左思右想,包里的确没什么东西好送,长途旅行,哪会带什么礼物呢。她趁警察去买单时,快速翻了翻包,惊喜地发现,她带的那本《Lo的故事:当我们旅行》里面,竟然有一张她手绘的《千与千寻》书签。
于是她把这唯一像样的微小礼物送给了警察。“我自己画的,只有这个拿得出手了。”
警察欣然收下。
外面还在下雪。
白霜上车时,突然想起一件童年趣事,问警察:“你们会铲雪吗?帮人民群众铲雪。”
“看情况,今天下的不大,如果雪很大,造成交通、生活不便了,部队可能会安排我们去铲雪。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很小的时候,我们那的冬天会下大雪,我姐就骗我,说如果我画一个雪人贴在门上面,晚上就会有警察叔叔来铲雪,第二天一早门口就干净了。我真是信了她的邪!”
“哈哈哈,还有这种事,你姐该不会讲的是圣诞老人吧?”
“呵,有可能。骗得我还一大早起来看,明明是我爸铲的。”
警察开到了一家汽车旅馆,他让她在车里先等一会,先不要背包下去。
白霜看到他跟旅馆老板谈了一会,旅馆老板进去里面又有一会,出来后他们说了几句,警察就回来了。
“好了,我跟老板说好了,你就在他店里等一会,他有客人去理塘,他已经帮你跟客人说好了顺带上你。你放心,客人是一家人,也都有登记,很安全的。你一个女生在路边搭车是不安全的。”
警察临走前,从车窗探出头来说了两个字:“加油!”那声音跟部队里的口令一样干脆。
白霜感激万分,目送他的车离开。从头到尾,他们连对方姓名都没问过。
一大早她还陷在自己那点小破心事里,却没料到一位无名警察的出现,就让她豁然开朗,原来这世界是美妙的,犯不着那么烦恼。
白霜顺利到了理塘。
接下来几天,她没有再颓废迷茫,而是一步一步去往成都,沿途每经过一个地方,她都花心思去观察、感受、记录灵感。她知道接下来会有好一段时间不能出来旅行了。
她在成都待了两天,犹豫着,权衡着,到底是回广州,还是回武汉。回广州就是在朋友面前丢脸,回武汉就是在父母面前丢脸,都挺难受的。
她本意更愿意回广州,朋友好歹也都是年轻人,在年轻人的圈子里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也不会有人有那闲功夫记得别人的事,大家笑谈风云她还会是一个勇者。
而父母却截然不同,他们是她与生俱来的关系,他们伟大到可以“盯”着她一辈子。这样一件挫败的事如若送到他们面前,那就是永久的把柄,他们会理直气壮地占据经验的制高点,带着一副“我们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的姿态,对她随口说出:“你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们还会依此类推到今后的种种事情上,提醒她不要忘了经验教训。反正,他们说的应验了,她还能怎样拽?
天啦,没有什么比那样的画面更恐怖!她根本躲不掉那种眼光,恐怕会在她后背灼烧起来。
可是,如果现在回广州,她便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要重新租房,重新找工作,重新适应公司,重新从早忙到晚,一想到这些她就垂头丧气。
“那画画又怎么办?我这一番折腾的初衷不就是为了画画吗?”
“不然还是回家吧,至少还能蹭饭,厚点脸皮,关上门还能清静地画画。”
“可是,开不了这个口。”
“天啦,这可恶的恶性循环!”
跳出这个圈,她开始想有没有第三种“小路”可以走。
“木瓜?不行,不能找最好的朋友,我们必须平等,这点基本的尊严还是要的。”
“晓蕾?也不行,不能找老同学,让人看笑话。”
“往常朋友那么多,关键时刻才发现就是吃饭喝茶压马路的关系。”
“姐?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天啦,感觉就只有她最合适了!”白霜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姐姐。
如果要找一个理解她、纵容她、不会看不起她、看到她挫败了也无权对她指手画脚的人,那还真的只有白阳了。
“但她可能快要结婚了吧?妈呀,好久没问过了。”
她刷了刷“白家群”,想找看看有没有姐姐婚期的信息。
这个家庭群在白霜这里就是个摆设,里面有她爸妈、姐姐、波哥、叔叔、姑姑,大多数时候是母亲大人和懂事大女儿在那里聊些家长里短的事,以前白霜上班的时候,手机总是叮咚叮咚,又或是不停震动,于是早给屏蔽了。
白霜在文字信息里没找着什么有用的,猜测她们可能习惯了语音或视频聊天。
于是她假模假样去问白阳:“姐,你什么时候结婚啊?要提前告诉我哦,我还在流浪,不要搞紧急召回哦。”
“切,难得看到你主动找我。5月20号吧,来得及的话。后天波哥他爸妈会去我们家,到时候就敲定了。”
白霜反应了一下日子,今天5月3号,差点没气得跳起来。
“什么?就只有十几天了,我如果不问你还不打算告诉我?”
“拜托,我们有在群里商量过啊,是你自己不看不听不参与。你不要总是以自己为中心好不好,地球不是围着你转的。我们结婚已经够多事情忙的了。”
白霜被这样一怼,只好自认理亏,谁结婚谁说了算。
“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怎么还没确定呢?你们不确定,我也不好计划时间呀。”
白阳懒得打字,干脆发了语音过来:“我们很早就商量定在这个日子啦,就只有你不知道而已。你知道结婚是一件多么大工程的事吗?一开始商量婚期就变来变去,一会儿想要国庆,一会儿又觉得国庆太晚,交通又拥堵,酒席难订,不如挑个非节假日。初定了520,然后又要拍婚纱,又要安排双方家长见面,一边在厦门,一边在武汉,不是说见就马上见的。那些个聘礼彩礼、仪式礼节什么的,都得商量,还要订酒席、发请柬、打电话,杂七杂八的,忙都忙死了。你以为结婚那么容易啊!”
白霜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那我怎么办啊?”
“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总之到时出现就行。”
得,白霜一脸懵逼,感觉更加混乱了。
“怎么我才出来这么一阵子,地球就不需要我了?”
回头想想也是,自从她辞职后,一方面她自己“两耳不闻别的事,一心只闯天涯路”,另一方面也没有什么人再有什么事找她了,以前每天几百条消息,现在几乎无人问津。
白霜没辙,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扛,开始查找广州的租房信息。
她正一筹莫展时,她妈妈突然给她发了条语音信息:“小霜,你姐和波哥准备5月20号结婚,你到时候无论如何要回来哦。”看来又是白阳背后“报告”了。
白霜正听着,又来了一条:“对了,波哥他爸妈后天要来我们家了,到时候我们两家一起吃饭,爷爷奶奶叔叔都会来,你要是能回来就回来,不能回来就算了。”
白霜听到这,一头栽在桌上,把头埋在手臂里,哭笑不得。
她都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结果局势莫名其妙地扭转。无端端天上掉下一个馅饼,是捡还是不捡呢?
以她妈妈的习惯,很快又来了第三条:“家里这阵子很忙,又要做生意,又要准备他们的婚事,我跟你爸每天都忙到很晚。你看到了就回复我,我不跟你说了,要去上货了。”
白霜琢磨着:“唉,这事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我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怎么就那么侥幸呢?算了,社会大学教会我,小女子能屈能伸!就不矫无用的情了,有点阿Q精神可以活得更好。”
她回复了一句:“我明天下午回去帮你们吧。先说好,不许叨叨叨,不然我马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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