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沈方人和赵学时之后,赵学尔去了书房,如鱼赶紧跟过来问道:“皇后打算怎么处置贤妃?”
赵学尔拿起一本史书看了起来,淡淡道:“我没准备处置她。”
如鱼惊讶道:“可您刚才不是还和夫人说您自会处置?”
赵学尔道:“那是为了让母亲安心。”若是不这么说,只怕沈方人真的会像她说的那样做。
“皇后。”如鱼急道:“贤妃母子俩今天摆的分明就是鸿门宴,当着那么多妃子、诰命夫人和下人们的面,她们竟然就敢编排皇后,以下犯上,可见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畏忌,不臣之心昭然若揭,难道皇后还要继续纵容他们吗?”
朱倩已经是妃位,若是再纵容下去,只怕皇后之位就要拱手让人了。
“她们说的也是事实,你叫我怎么处置?”赵学尔道。
“什么?”如鱼正着急上火,不想赵学尔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竟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学尔道:“当初贤妃确实曾经与皇上有过婚约,若不是我横插了一杠子,现在坐在这儿说话的人就是她了。皇上已经许久不来北辰宫,或许是真的厌弃我了也不一定。贤妃和朱夫人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我又凭什么问人家的罪呢?”
“什么实话实说,分明是居心叵测,胡说八道。”如鱼愤愤道,“枉费皇后好心出资给贤妃设宴庆贺,她们母女却故意污蔑羞辱皇后,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皇后曾经说过,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对待敌人就应该趁她势弱的时候一举歼灭,绝不能纵容姑息,令其势大难敌,所以皇后现在万万不能容忍退让。”
“只是如今皇上在朝政之事上颇为倚重朱家父子,连带着他们一家子都跟着升了天,若是皇后直接发作贤妃和朱夫人,恐怕皇上会多心。倒是那位口舌伶俐的梅御女,才进宫没几个月就敢搬弄是非,以下犯上,正该拿她作法警示众人,看日后谁还敢对皇后不敬。”
李复书几个月不来北辰宫,赵学尔虽然从来不曾说过什么,如鱼却能够察觉到她的失落。
如鱼以为赵学尔担心招惹李复书的不满才不敢惩戒朱倩母女,所以特意想了这个杀鸡儆猴的法子。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了解赵学尔的心思,岂料赵学尔却还是摇头。
如鱼蹲在赵学尔脚边,劝道:“不要说如今皇后金尊玉贵,除了皇上这天底下再没人能越过您去,便是以前皇后还没有嫁给皇上的时候,亦是斗志昂扬,意气风发,何曾像现在这样忍气吞声?”
赵学尔垂眸,没有应声。
她越是这样,如鱼越是心疼,不禁红了眼眶:“难道就因为她是皇上的宠妃,皇后就要委曲求全?早知如此,当初皇后就应该留在承州。”
赵学尔看着如鱼那双通红得仿佛兔子一样的眼睛,这是个多么坚韧的孩子,却为她着急成了这样。她忽然觉得自己平日里太忽视如鱼的感受了,心中歉疚,抚着如鱼的头顶温柔道:“我不是不明白你的担忧,但我不想宫里再多一个郑婕妤了,所以我并不是因为皇上受委屈,明白吗?”
当年郑妙音也是和朱倩一样独宠后宫,一样不甘于屈居人下,不断地试探、角逐,最终挑衅她的权威。
而她当时也和如鱼这般敏感聪慧,以致于一个鲜活的生命终究因为她而枉丢了性命。
若说郑妙音和朱倩有错吗?她们当然有错。
但无论霸王英雄,还是市井小民,都有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之念,可见炫耀、攀比、争名夺利、出人头地等等念想,都是人性使然,虽然往往为君子所不齿和批判,不登大雅之堂,却也并非大奸大恶,天理不容。
可惜当她明白这些的时候,为时已晚。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她已经错过一次了,不想再错第二次了。
如鱼知道赵学尔一直为郑妙音的死懊悔,想了想,轻声道:“您说不是为了皇上受委屈,可您害怕贤妃变成第二个郑婕妤,不还是因为皇上吗?”
当初李复书为了郑妙音的死怨怪赵学尔,也是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来北辰宫,不但在万寿节的时候故意慢怠赵家人,连那年的除夕夜都只留下赵学尔一人独守空房,只是后来李复书主动和好,所有人便都以为之前的种种不愉快只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小小插曲。
但如鱼却知道,从那时候开始,赵学尔和李复书在一起的时候再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
赵学尔本以为她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如鱼仍然什么都知道。
想想也并不意外,如鱼本就聪慧,又贴身伺候她多年,自然比旁人更能察觉她的心思和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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