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琮自与兄长迁来洛阳,时刻谨记父亲教导,从不插手豪门争斗,奈何武氏兄弟去年在长安与玄武门戍卫李君羡的仇怨,在二兄弟铩羽而归后,传遍了洛阳,甚至先前于武氏走的比较近的几家,运河两岸资货也受到了牵连,他与兄长想不知道都不行。
前日听闻那李君羡转任至洛阳,要为当朝圣人在洛阳督监甚水池,一众洛阳名门望族纷纷出城迎接,武氏也在期内,张文琮本以为,武氏少说也能仗着地头蛇,与去年遭受牵连的数家给李君羡来过下马威,杀杀他的威风。
不成想那李君羡甚是精明,看出武氏要给他来个下马威,竟然拖至深夜才淡然入城,不仅白费了各家多日心力,还让随波逐流前去一睹其真容的小门小户更是新奇,私下对其议论颇多。
如此一来,便说明那李君羡深知武氏肚量,自不会与他就此罢休,怎如今仅隔一日,却又派来麾下两位都司,借牙人崔登之口赔付,俨然有退让之举,难不成是看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想就此言和?
不过,长安洛阳两地的货物交易,皆是先由需求者,向当地氏族、商贩预购,货物未曾安全抵达之前,只支付少许定金,直到交付时,才清算实到货物。
而李君羡要赔付此前损毁货物,也只需向韦杜二氏赔付即可,何以在杨氏资货行大张旗鼓?难不成他这做中间押送的苦力,还财大气粗,意欲赔付双方?
思量至此,张文琮脱口道:“怪哉,怪哉!”
见状,王掌事狡黠一笑,吃瓜看热闹之心已然按捺不住近:“是否值得忙里偷闲一观呢?”
“值得,值得!”
二人说话间,借道挤身入内,只见杨氏资货行内,三五个估客,正在两位保人的督促下,急速清算账目。堂上鬓须发白,一副老态龙钟的杨氏资货行掌事正襟危坐,闭目神塞,也不与身旁宣义坊两位都司搭话,一心静候估客清算赔付数目,显然对此事心有不悦。
倒是偏案那位衣着粗中有细,面容和蔼的老叟,拱手一一与前来围观的各家掌事见礼,张文琮倒是认得这老叟。
自大唐落定,各州休养生息,圣人几番亲至洛阳巡查,各州便有那豪门大族纷纷遣派族人入驻洛阳,意欲占得一席之地。只可惜能在这大同坊六十六行资货立足者,不是背景深厚,便是世代经商,各有乾坤,未能赶上时机,贸然前来者,纵使有万贯家财,也是打了水漂、听个响。
唯独那京兆韦杜的杜氏,于贞观九年年,第三次落败后,决心退出大同坊,联合韦氏只接管长安至洛阳之间货物,其他各路货物一律不再染指,反而就此在洛阳扎下了根,小有名气。
不过,张文琮去年曾与韦杜二氏有过两次交易,事后清理账目时,发觉两家交易过程中,只得了微末利润,算上人手车马途中消耗,几乎是赔本赚吆喝。闲时,念起此事,与牙人口中打听,原来从贞观九年起,两家一直如此。
因而,张文琮断定,京兆韦杜两家,应是发现错过了入驻洛阳的最佳时机,再想挤身大同坊六十六行资货,不是树敌太多,便是消耗财力过大,意欲借此迂回之策,先与洛阳各家打好人脉关系,他日再寻良机趁势而起。
而此次李君羡的到来,对于京兆韦杜两家而言,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此,今日袁公瑜前来代宣义坊都卫的赔付之事,便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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