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处,张文琮不由会心一笑:“常言道,盛名之下难副其实,见面不如闻名者居多,而这李君羡初来乍到,便把洛阳人事摸得一清二楚,甚至有可能来之前,就已秘密筹备,如此倒也有几分能耐,便是不知,武氏欲以何策应对呢?”
张文琮能这般想也不奇怪,去年武氏于长安因芙蓉园失火一案受掣之时,武氏于洛阳及运河沿岸诸多资货行,亦是遭受围剿,缺损之处,自然为张文琮这般小户小贩们趁机占据。而今日在此围观的各家掌事,背后主家虽与武氏、弘农杨氏关系不错,但到了有利可图之时,谁人又会置若罔闻呢?
各家掌事面面相觑,也不拆穿,心里盘算之际,几位估客已然清算完毕,躬身递与杜掌事过目。
却见那杜掌事随手接过,简单瞄了一眼,便将清单递与今日专门请来的牙人崔登。刚欲伸手,杜行如快步抢近,悄声耳语了几句,杜掌事原本和善面容斗然大变,正色端详良久,沉了口气,请崔登仔细清算,不可有误。
这崔登在洛阳吃的就是牙人这口饭,自是不会自砸招牌,别看他平日嘴上不利索,一旦到了生意场上,嘴皮子像是开过光一般,心算更是惊人,洛阳无人可出其右,也正是靠这名不见经传的本事,混迹洛阳多年,受各家尊敬。
而杜掌事适才听闻杜行如耳语‘此事关乎杜氏产业于洛阳存亡!’再也不敢大意,亲自近建都崔登一一清点。
这可不是杜行如吓唬杜掌事,那武氏兄弟前日特意备下迎宾酒,意欲给李君羡来个下马威,虽为李君羡窥破,计划落空,入城时却发现那杨夫人早已设下美人计,釜底抽薪卸了他在洛阳的军事助力张亮,便表明先前各种仇怨绝无言和可能。
如此,凡是在洛阳与李君羡有牵连之人,都将沦为此后二人争斗的棋子。与其日后千防万防,不如趁鲍伯送上礼物于教义坊,杨夫人伸手不打笑脸人的空隙,还武氏兄弟个措手不及,不仅可以趁此机会扬名宣义坊威名,同时还能扶起尚未在洛阳站稳脚跟的韦杜二氏,以作后援。
袁公瑜正是看出这一点,才有胆接下李君羡嘱托。同时,这也是袁公瑜进入宣义坊都卫,第一次对外应敌,倘若全胜而归,李君羡乔迁之喜当日自是有底气应对前去祝贺的各家氏族,日后他也必将备受青睐;但若失手,不知等何年何月,有此良机越过杜行如这个毛头小子的正都司,为李君羡信任。
当然,这也是李君羡对袁公瑜的一次试探,自当日收其为门客后,一直摸不透他是何人派来,这一次在洛阳看似是对付武氏,实则武氏早已于山东氏族联盟,若袁公瑜敢下狠手,其人为山东氏族所派的疑虑也就可以大大消减。至于究竟何人所派,尚需日后再做斟酌。
这时,崔登已然清算完毕,脱口道:“三车药草、五车细绢、七盒石汗那眉黛、八副护密多皮裘、八罐喝扞石密,依市价算,共计一百六十七贯九钱,确……是无误!”
闻言,袁公瑜挺身近前,拱手谢礼,接过清单,看向法令纹皱起的杨掌事,见他颔首应是,随即招手唤随从抬上十余筐铜钱,清点出一百六十七贯九钱,沉声道:“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当日我宣义坊都卫受韦杜二族之拖,押赴四百余车货物抵达洛阳,虽受连日阴雨耽搁,然,在商言商,无可非议!今日袁某且代我明公将途中损耗一并补上,还请杜掌事代韦杜二氏过目。”
大事落定,杜掌事禀起一副慈眉善目,笑意盈盈道:“原本我杜氏受弘农杨氏之托,筹备数百车货物送来洛阳交付,奈何上元节前夕,南北崤道出了岔子,不敢贸然前来,亏得李五郎麾下有一众骁勇都卫愿意承担大任,不想途中还是遇到响马劫掠,万幸之余,李五郎运筹帷幄,仍是将所托货物安全运达,杜某深寒涕零。”
他说时,正身向杨掌事施了一礼:“承蒙李五郎与其麾下都卫相助,今日算是了解了我两家契约,还望杨掌事与杨夫人言说清楚,改日我家大人得空,必前来洛阳向夫人问福。”
“见外了!”杨掌事收了司马脸,和气道,“杜掌事如今与李五郎麾下都卫合作,想来日后无往而不利了,鄙人且先恭贺杜掌事,恭贺韦杜二族了。”
话音未落,围观的各家掌事也纷纷道贺,杜掌事见状,细长的眸子笑弯了腰:“不敢、不敢,我杜氏与李五郎麾下都卫不过是吃一份苦力饭,日后还需仰仗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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