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身着黄氏仆役服饰的几名家丁外,小酒楼里一名客人也没有,甚至连酒楼的侍者也不见影子。

就算蛮横到把整间酒楼包下来,也没必要清场清得这么彻底吧?

方亦一路挑眉左顾右盼,直到被引进雅间之时,还在回头观望,看起来倒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正为遇见不明所以的状况而惴惴不安。

雅间里,靠窗小桌上坐着的,同样是一男一女。

那男子相貌俊朗,尽管打扮成熟、刻意留着一撇精致的小胡子,但也无法遮掩他最多二十五六的年轻锋芒。他身上的配饰可谓华贵,便是世家豪门的子弟,怕也须得执掌相当家业、久居人上,才能养出足以驾驭这等奢华衣着的风姿气度,但在这男子身上,却只能用“相得益彰”来形容,与之相比,方亦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沉稳韵味上,输得有点多。

至于那女子嘛……恰恰相反,分明年近三十,作的却是偏于少女的打扮,可惜身形只在不该之处显得丰腴脸上涂抹的即便是最优质的脂粉、采用的也是最精心的妆容,但羁留青春年岁的成效仍然十分微薄。在方亦看来:对于这位的姿容,细细品味是一种残忍的行径,敷衍地给一句“相貌平庸”,反而更为仁慈善良些。

然而,再看看她面前那些甜腻得让人牙疼的糕点,对她“爱美而不得”的同情也削减了许多得有多毫无节制、才能令仙气也难以补救?

这样的两个人,若是分别遇到,或许难以判断哪一方身家权势占优,但像眼前这样坐在一起、举止亲昵男子正以瓷勺舀了红糖冰沙,喂进女子的嘴里。

何止能分出高下,稍微有眼力见的人都能得出结论:这女子绝非一般的权贵。

“呀,云秀姐,好久不见。”

觉察到方亦和郑云秀到来的动静,那女子以丝绢擦了下嘴,姿态看似热情地起身、捏着温婉细腻的嗓音问候道,“刚才我和曹郎正关注下头那叫卖的热闹,不巧发现云秀姐你竟也在人群之中,却是正欲离开的样子。你自幼便是清高的性情,怎么能受得了那等拥挤脏乱的场合呢?我便让人赶忙去请你、和你这位同伴上来。”

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故作娇柔调子,配上虚情假意的笑声,“呵,你猜猜怎么着,这间小酒楼地段虽然不错,但其余各方面都寻常得很,可偏偏不久前,我不知为何心血来潮突然就觉得应该把它买下来。你瞧,就凭它今日能为我带来和云秀姐重逢的缘分,已经值回那三四千两黄金了。要知道,自从云秀姐你当初……”

“嗯?厉害啊”

没等郑云秀回应,方亦突兀地开了口,旁若无人地走向窗台边,对着窗格上布置的法阵啧啧称奇道,“这么精细入微的蛩音法阵可不多见。不过最具匠心之处,还在于用以辅阵的滤音网,这等布置拿来作看热闹之用,啧啧,可真是……嘶”

最后的评价感叹,骤然转变成了一声吃痛的轻呼,却是身后的郑云秀,伸手在他背上拧了一把。

方亦转过身,看见郑云秀噙着笑意、但表情认真地微微摇了下头,便也会意过来,这是在补上对之前他那个建言的回应说说而已,什么也不必做,凡事由她来应对。

“呃,刚刚有些忘形,让你们见笑了。”

像是遭了训斥而发蔫的顽皮孩子一样,方亦耷拉着脸朝桌旁的男女赔礼道,“只因我平时就好这些,一时有些情难自禁……”

“无妨!我也时常如此,能够理解。”

男子笑容温和地回应道,给人真正的如沐春风之感。

那位黄小姐却是目光闪烁,没有做出回应,只因一时拿捏不准方亦刚刚究竟真是见猎心喜而忘形,还是故意做出那种表现、好打断自己对郑云秀一番绵里藏针的挖苦……

“这是我在青崖山院的学生,方亦。”

郑云秀接过话头,嗔怪地瞪了眼因为被拒绝演绎而一脸失望之色的方亦,像是在帮忙圆场般、向对面解释道,“恰好他放榜后得闲无事,陪同我来参加近日的丹材集会,顺便帮手选购补充些合用的灵液丹果。”

随后她伸手示意了下桌旁的男女,向方亦引见介绍道,“这位是春林黄氏的春盈小姐,幼时与我私交、不错。至于她身边这位……该是她的夫婿,曹非曹公子吧?”

这句话其实说得有些奇怪,方亦从郑云秀脸上一瞬而逝的吐舌眨眼小表情,才领会到了其中的意味深长:这位黄小姐,也没准带的是一个并非夫婿的男子……

脸皮抽了抽,方亦一时不知道该腹诽女人的小心眼,还是该回味那一下难得的风情。

因着处于郑云秀背后的缘故,对方显然没觉察到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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