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成简耳闻目睹如此意外情事,炽烈的阳光下面,一时竟然方寸大乱,通身是汗正自进退两难、惶惑不定时候,城上孟姥姥已是口气一转,骤变辛辣凌厉:
“狗官黄成简,瞧你凌晨排兵布阵那副抖擞得瑟模样,还真有些挥斥方遒,不可一世的豪壮意味,莫非却竟忘了当日在起兵盟书上签字时候的低三下四和奴颜媚骨吗?听着,你的宝贝女儿黄衫尚在我襄阳城内,目今正和赵珏王爷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着呢!惹得我老婆子动火,先拉了你的宝贝女儿过来,喀嚓一刀下去呜呼,正是芳魂一缕随风去,夜半三更入梦来。哈哈,哈哈哈,怎么样,黄大人,还想着攻城的事情吗?……”
黄成简早就心心挂念着黄衫的下落和安危,只是戎马倥偬,又兼情势危急,不敢稍有流露此刻听得孟姥姥当众提及,更是汗出如雨,一阵头晕目眩,差点从马上栽下,急忙稳住心神,握紧缰辔,勉强支撑着坐直身子,但却已是再不敢贸然挥军攻城了。
赵祯身坐高阜,黄成简和孟姥姥的对话,早由鸽童贾黯半字不落的转述过来此刻举目望去,但见黑压压的一片脑袋悬空垂于城墙外面,哭喊声惊叫声盈耳聒噪,又听得黄成简女儿黄衫仍在襄阳城中,安危不保,当日襄阳城中校场擂台上的惊鸿一瞥掠过脑海,更是心中一沉默谋半晌,也不征求琴老意见,只管摆了摆手,沉声说道:“朕宁可放弃襄阳,放弃一众渠匪,也决不愿这百名子民无辜遭受屠戮之罪。鸽童,速传朕命,全军且暂后撤十里!”
鸽童答应一声,传下旨意两名御前侍卫立即驰马直朝黄成简柴宗庆奔去。
城上,孟姥姥左手捧着茶盏,右手捏着杯盖,轻轻吹了一口浮于水面上的茶叶,目光瞟着城下面色灰暗、拧眉不语的黄成简,再次恢复了平淡和缓语气:“黄大人,担心你的宝贝闺女了是吧?不敢强行攻城了是吧?不过这也算得人之常情,便是赵祯小儿在此,也应无可非议。那咱们就索性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吧:我城中兵精粮足,士饱马腾,支应个三年五载想来还是绰绰有余的黄大人若有耐心,满可在城下起盖房屋,耕播庄稼,咱们慢慢的相互对耗吧。是攻是退,你们只管斟酌商议,莫搅了我老婆子的歌舞雅兴就是了……”语毕双掌一拍,乐声再起十名女郎一边翩翩起舞,一边曼声吟唱:
潮打空城,明月过墙。金陵山围故国,乌衣燕栖庙堂。庭户无声,疏星渡汉。锦官花事纷纭,摩诃莺语呢咛。成败兴亡,转头一空。试问当年盛事谁记?唯道:西风徐来,流年暗中偷换。……
“妈个巴子,这死老婆子心肠好是歹毒,竟会以此下流招数要挟于人。黄大人,撤,还是不撤?”接到撤军旨意,柴宗庆咬牙瞋目,瞪视城头许久,从旁问道。
黄成简并未答话,唯拧眉蹙额,在脑海中急速的筹思着万全之策:如不撤兵,可又不敢攻城,难道就此僵持对峙下去?然若就此撤兵,不必说数日心智、一番辛劳尽付流水,单是城内守军突然从后掩袭追杀过来,又当如何善后?……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猛听得身后一声霹雳也似的吼喝响起:“老虔婆,莫得意太早,你大郎爷爷来了!”紧接着便见六名黑衣大汉,左手执盾右手拖刀,利箭一般急蹿过去放眼望去,但见六人上身拧直,两腿交换似车轮疾转,队形时而成横,时而成竖,脚尖连同长刀在干燥的地上划起阵阵尘烟。转瞬之间,六人已是齐齐奔到了城墙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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