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郡主十指纤纤,熟练的调好清水糜谷,放于挂在金丝鸟笼前的细瓷小盏内白鹦鹉并不伸喙啄食,只拿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珠眨巴眨巴的望望雯雯郡主。雯雯郡主抿嘴而笑,右手食指隔着笼槅轻轻的点了一下白鹦鹉的鼻子,柔声说道:

“鹦鹉鹦鹉,你也猜到姐姐目前的处境很不好吗?姐姐知道你素通人性,所以便索性告诉你吧:赵祯哥哥御驾亲征,指挥朝廷大军团团包围了襄阳哥哥和我还有黄姑娘、素君线娘俱被姥姥、阿公幽囚在了这座楼上。不管朝廷大军会否破城而入,不管赵祯哥哥如何颁发赦令,姐姐都是抱了必死决心的。姐姐最为自叹弗如的是红拂女卓文君,不能冲破藩篱,同心仪已久的人儿在一起厮守片刻既然如此,姐姐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味?……”

白鹦鹉抖抖脖颈上的翎毛,冲了雯雯郡主悲凉的鸣叫一声,又侧转身子,一只翅膀隔了笼槅在她的掌心里轻轻蹭动,仿佛在应和着她的话语一般。雯雯郡主笑道:“其实呢也没那么悲观,不过是姐姐此刻的心境略略有些凄伤罢了。人生在世,孰能无死?不过只争迟早而已。除哥哥和那个人外,姐姐在这个世上已经无所牵挂了。只要能和哥哥生死相守,不管怎样,姐姐都会心甘如饴真到离去的那一刻,姐姐一定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坦然的笑着去面对!”

雯雯郡主又燃起香烛,缓缓抽出鞘内长剑,“呼”的虚空劈下长剑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的铮铮之音:“姐姐这套剑法原本练来是给那个人看的,可他却总迟迟不来。姐姐刚刚沐浴完毕,又换了平日最为喜爱的衣裙,此刻左右无事,姐姐就将这套剑法慢慢的舞给你看吧!”

言毕缓缓出手,一招“犀牛望月”拉开了架势。

与此同时,黄衫带着线娘和素君旋绕楼梯登至了四楼顶间,黄衫于四围浓得耀眼夺目的绿荫碧翳丛中背倚窗槅,凝眸线娘、素君许久,方从怀内摸出一方绣花锦帕,层层打开,帕内包着的,原是一尊巴掌大小的蟠螭纹犀角杯,说道:

“郡主吩咐了,目下情势十万火急,一旦朝廷大军破城进府,你们两个便将立有池鱼之殃府内其他的人,大多都系姥姥阿公属下,也便顾不得那么多了,待会赵四赵六会想方设法带着你们混出楼去。时间紧迫,仓促之际,郡主王爷均未带出现银,这尊蟠螭犀角杯虽非绝世珍品,价值连城,却也为王府至宝,大约值得三五千金你们带了出去,将其变卖,然后隐姓埋名,庶几可保后半世衣食无忧……”

线娘和素君面色凝重的对望一眼,忽然双双跪倒在地,涕泣而言道:“线娘素君虽和小姐、郡主非同生姐妹,然久住王府,受恩已深今王爷、郡主和小姐有难,我们小姐妹情愿同生共死,决不离开半步!”……

此刻,整个三楼的阁廊栏窗,俱各空空荡荡的,除雯雯郡主外,不见半个人影。阳光被浓绿的荫翳滤过后斜斜投射下来,明朗耀目,暴而不烈清风徐徐吹拂而来,树影淡薄,微曳轻荡。雯雯郡主一袭白衣,素绦垂腰,裙裾拂拂,漾纹如波,于清风丽日间翩翩飘飘的舞着长剑,果然体态轻盈,丰姿美绝,正是芙蓉玉面,海棠艳质,金玉不足其贵,冰雪无逾其洁长剑时而突驱直入,时而回环旋绕,舞得密不透风,恰似梨花罩身,又若万花翔落,全然不见丝毫粘滞又一面舞剑一面啭莺声,吐燕语,曼声歌道:

月榭风亭,深宫幽殿云飘长空,水流湾涧。有重重石洞叠叠危岩,有龙吟虎啸舞鹤啼猿。恍若蓬莱,疑是仙山。呀,总教是观棋烂柯,永曲微阑呀,总教是挟飞仙遨游,抱明月酣眠。……

雯雯郡主一口气舞唱了小半个时辰,直觉香汗淋淋娇喘微微,停剑住歌,取过锦帕擦了擦脸,然后回至笼子跟前,双眸凝注着白鹦鹉,继续幽幽言道:

“往常练不多时,便有些慵懒,今日却总觉得一直想练下去似的。哦,是了,姐姐对你说了,不准取笑姐姐,更不准对着别的鹦鹉学舌哟呀,姐姐忘了,你们这些鹦鹉都爱学舌的。姐姐为你舞唱,其实更为那个人舞唱如果他今天一直不来,姐姐只怕以后就再没有机会舞唱给他看了。姐姐知道,他心中并不爱着姐姐,或许他原本就不曾在意过姐姐。他如果不来,姐姐今日就会这样一直的舞唱下去。这是姐姐对他表达的最后一点思念了。在这个世上,除了哥哥,除了他,姐姐已无任何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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