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起脸来,谭星拢了拢她乌黑发亮的那一头秀发,她说:“我原本叫谭建芳。赵先兴让我保留了自己的姓氏,他去掉了我土里土气的名字,给我改名作谭星,寓意我会像星星一般发光发亮。我那时真的觉得他是我人生的贵人,他带我去国外看过国外繁华的烟火,又在深圳找了户好人家安置我,供我读书。然后我岁那一年,那次赵先兴回国来,他带我到处玩,给我买了很多小姑娘喜欢的小包包,香水,口红,裙子,他甚至连内衣内裤都给我买,也是那一晚,他性侵了我。他就是在收养我的那户人家里侵犯了我,那晚我反抗得特别厉害,我无法接受一个被我喊作爷爷的人,趴在我的身上对我作恶,我拼命的反抗,求救,呼救,可是那对与我生活了十几年被我叫了十几年叔叔阿姨的人,他们关门出去,楼下广场舞歌曲震天,我却身处地狱。可是我是一个特别容易对生活苟且妥协的人,我害怕就这么死去,我也害怕赵先兴说如果我敢有反抗他就杀我全家,他会说到做到,我不得不慢慢消化接受生活给我开启的新一层际遇。那天之后,赵先兴每隔三个月回国一次,他每次回来都要我作陪,他会变得法子折磨我。他其实那时候已经不太行了,他吃药,吃药起不来,他就用工具,总之他就是个禽兽。你刚刚有看到我一整个后背的纹身是吧?知道为什么纹身会那么杂乱吗?以为每每赵先兴往我身上刻下一个我无法去掉的印记,我只能去寻求用纹身遮挡,他刻一次我就盖一次,久而久之我的后背就成了那样。我那些纹身,是我过去人生的墓志铭,我始终有一天会让赵先兴为此血祭,他往我身上烫下的疤痕,他往我身上咬过的坑坑洼洼,他拿着刀子给我身上挑过的伤口,我总有一天会全部还给他。”

仿佛她是个局外人,她只不过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谭星由始至终脸上没有太多情绪异动,她只是勾起唇来轻轻一笑:“他折磨了我八年,然后他在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告知我,他已经对我腻了,他觉得再玩弄我已经被玩残的身体没啥意思了,他需要我去为他完成一个事,我只要是完美完成任务,那我就算是报答他当初将我带出穷山僻壤的恩,他会给我两百万,让我去走一条我自己乐意走的路。他让我去做的事,就是去勾引李增前,迷惑李增前。”

在这一刻,我的内心仿佛是被人扔掉了一个炸弹,那些所有杂念全被夷为平地,我再望着神情淡漠的谭星,我忽然有阵阵难过。

我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大约我的过往经历也能在悲剧的大军里展露头角了,可是没想到原来许许多多看起来完好无损的皮囊,它包裹着一个更受尽委屈百孔千疮的灵魂。

在这一刻,更浓郁的同理心,让我彻底放下了对谭星的成见与戒备,我也因为她那些描绘,对赵先兴更生出恨不得将他四分五裂的痛恨来。

内心仍有波光粼粼,我嘴里却吐不出哪怕一个字来,我只能是继续像一块没长嘴巴的木头似的,安安静静的望着谭星。

将杯中酒微晃,谭星一饮而尽,她索性放生了杯子,她略显潇洒勾住酒瓶脖子对着嘴巴猛灌了一大口,她任由溢出来的酒花挂在唇边,她继续说道:“那时我对李增前没概念,但是当我听到赵先兴说李增前是他一个世交的儿子,我想他再怎么样,也要比赵先兴年轻点吧,我干完这一票,就能自由了,我就能离开赵先兴这个魔鬼了。我一个被个比我大两轮的老头子玷污过的人,我有啥可倨傲有啥可挑三拣四的。我进到宝仑之后,我花了我浑身解数,我终于谋得李增前对我侧目。尽管李增前是真的渣渣,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花木男,可是他和我在一起时,他对我极尽体贴极尽温柔,我承认我是一个特别没有出息的人,我只需要那一丁点甜头就能忘乎所以,我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李增前。这事,让赵先兴发现了。原来他所谓的给我钱放我生天,都是随口说出来迷惑我的说辞,他认为我是他花了人力物力养出来的一条狗,如果我做不到对他忠心与忠诚,那我就是没尊重他的付出。于是他故意制造疑点,让李增前怀疑我的忠诚度,他甚至造出一份假的亲子鉴定书让李增前误以为我给他戴绿帽子,他利用李增前对我的遗弃,重新将我拽回了他的身边。上次,我会在云深处蹲李建国,也是赵先兴的授意。他想让我气一下,看看能不能把李建国气死。是的,他就是那么一个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才慢慢发现他原来是一条毒蛇,他的算计,他的阴谋,他做过的那些事,被我一点一滴的入侵,我越知道得多,我越恐惧,可这组织不了我对他的痛恨。他毁了我的人生。他打着为我好的幌子,毁了我的人生。他为了一己私欲,害我尝尽骨肉分离之苦,他赐给我人生的种种毒液,他强迫我喝下去的所有毒药,我必须给他还回去。我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要让他尝一尝我被他投食过的那些痛苦滋味。”

放下酒瓶,谭星视线在我脸上凝定:“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给你说起我过往种种,我不是为了惹得你对我同情心泛滥。其实最无用处最是废物的东西,就是同情这种情绪。我只是为我后面要说的话,奠定一个基础而已。我想,你我很难因为那丁点无用的同情心缔结在一起,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共同的敌人,紧密的联盟在一起。你不要认为赵先兴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刚刚出现没多久做人不讨喜的老头子而已,他对你人生作过的恶,已经根深蒂固需要追溯回到十余年前。”

不偏不倚承接住谭星的目光,我虽心有少许数,我还是做迷惑状:“嗯?”

视线缓缓散开,谭星拿起酒喝了一口,她说:“你不妨猜一猜,赵先兴和李纯到底是什么关系?”

原本我挺确定李纯和赵先兴那个人渣是爷孙关系,可谭星这么突兀将话锋扯上来,我有些踌躇起来:“爷孙。”

“错了。”

语速渐快,谭星斯条慢理的:“赵先兴,是李纯的爸爸。当年,赵先兴垂涎李立兰的美貌,他一直色心不死跃跃欲试,后来他发现他的小儿子王恒和李立兰偷摸摸幽会,他就紧随其后,他用放了安眠药的矿泉水把王恒与李立兰双双迷倒,他了李立兰,多次。后来他如法炮制想要继续与李立兰一夜春宵,他被喝不够安眠药量的王恒发现,他生怕王恒会向李建国告密,那时赵先兴没有与李建国抗衡的能力,他担心这事闹大了对他没好处,他拼命想要按捺住他被愤怒支配着的儿子,他在错手中杀了王恒。而当时目睹他作案的李立兰被惊吓住,从此精神状态一直处于混沌状态,赵先兴就此从那件事里把他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他得以心安理得散发谎言,王恒是与李立兰男欢女爱时猝死。谎言说了一万遍,他越说越误以为他编造出来的才是真相,真的是李立兰害死了他的儿子。他也因此迁怒李建国对此反应平平,李建国居然没花了上千万的来补偿他的丧子之痛,他进而认为整个李家的产业,都该收入到他手里,来弥补他失去儿子的痛楚。”

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这么一个足够把我震碎的爆料,谭星换了换气,又是说:“你之前把录音笔套入车钥匙套里探听我,你大约也有听到我在电话里竭嘶底里的和赵先兴争辩吧?你听到我提起赵先兴把钟浩弄去重新勾引陆小燃的前因后果了?”

我不禁有些尴尬起来:“额,那个…。那个啥…。就是那个…。”

“别这个那个了。你的能力没问题,说实话你把录音器弄得那么煞有其事,要是碰到一般人,你肯定能骗过去。但我不是一般人。这些年,我为了能在赵先兴这个恶魔身边安然无恙的活下去,我从来就靠不住运气。”

浅笑旋在嘴角边边上,谭星冷冷清清的:“我是故意的。我故意让你听去这些事。我就是想让你主动凑上来,主动与我展开合作。我一个人单打独斗,能做到的事特别有限。赵先兴最近也盯我很死,有些事我不好太明目张胆,我只能借助外力。综合各方面考量,我从李纯,李岩,伍海岸以及高高还有你这几个人里,我最终选了你。原因很简单,我一直认为只有经历过强大苦难的人,经历过与我有感同身受的人,再与我有着相同恨意的人,才不会哪天背叛我,挂出我,卖掉我。李纯与赵先兴关系匪浅,而且李纯起伏不定阴晴难辨,我不敢剑走偏锋。李岩在风口浪尖,我与他合作只有死路一条。伍海岸聪明有余,但她生活安稳与赵先兴交集甚少,我也拿不出诱惑她的条件来,至于高高了,担当一个欺骗过她感情的唐智原来是赵先兴的授意,也不足以激起她太浓烈的感情。我最好的选择,只有你。”

顿了顿,谭星以一种胜券在握的眼神高高在上的俯视我:“听我话说一半,你现在是什么样的想法,你还想与我交易,与我合作了?如果你的答案是,那我继续,否则,你就当我早之前给你说的那些全是放狗屁。”

敛了敛眉,我竭力摆出坚定之势:“当然是继续!”

“很好。那合作愉快。”

谭星说着,朝我伸出手来。

我正要也伸出手去承接住谭星的手,她冷不丁塞给我一个杯子:“我太倒霉了,就不和你握手了,省得我把我的倒霉气传染给你,碰个杯子。”

内心一片幽暗沉浮,我还是执意茬出手去抓住谭星的手,我彻底感受完那些冷冰冰的触感之后,我说:“相互传染吧,我也挺倒霉的。但人不可能倒霉一辈子。”

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谭星放下杯子,她说:“那我接上面说。赵恒死后,赵先兴没有如愿收到李建国的巨款补偿,他内心一直郁结愤恨,认为李建国为富不仁,李家给他设置了他万丈深渊,他离国之后,一直苦心盘算着如何将李家划入他的手中。他从山村里带走我那一刻,他就是打算让我去带骗诱李增前,他对我那种种禽兽恶行,第一是因为他原本就是个色魔,是个混蛋东西,他还想透过对我的侵害打击我的尊严,让我完完全全臣服于他听命于他。我虽然没辜负他的托付,但李增前做生意的能力真的是一塌糊涂,宝仑真正还是掌握在李建国的手里。赵先兴还是不死心,他认为李建国最终会死,他会把宝仑交给李岩,所以只要是拿下李岩,那李家的产业就是他的没跑了。赵先兴拿下李岩的筹码,是赵嘉。他从一开始就盘算着等李岩一旦有接手宝仑的苗头,他就撮合赵嘉与李岩一起,再用赵嘉现实慢慢把李家掏空的宏图大计。但是李岩在临近毕业前,他竟然要向陆小燃求婚,这破坏了赵先兴一直酝酿着的计划第一步,所以他在这个时候放出了钟浩来搅局李岩与陆小燃的关系。说到钟浩,我肯定要提到钟权。不过鉴于钟权是我们这次战斗的关键性人物,我先把他放一放,我后面再重点说他。现在我继续说回钟浩哈,为了把这事的来龙去脉串联起来,我把我之前让你偷听去的那些再来个详细点的。”

“钟浩是陆小燃高中时候的男友,那时钟浩和陆小燃玩得差不多了,十几岁的男孩哪有定性,再到陆小燃意外怀孕,他们之间那丁点热情早就消耗殆尽了。后面陆小燃在大学找了李岩,她未必真的爱李岩,但李岩真心愿意给她花钱也是真的。原本不管是陆小燃还是钟浩,都已经迷失在更新鲜的新生活里,他们之间会在交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因为赵先兴需要把陆小燃从李岩的身边摘掉,他只能派出与陆小燃曾经有过一段旧情的钟浩。”文婷阁ening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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