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情绪泛上来,我不由得鼻尖发酸,定定心神,稳住声音:“三姐,是我,老六。”里头的脚步声登时停下,顿了顿,快速跑来。哗啦一声打开了门,三姐一看到真是我,立刻泪如泉涌:“有智!小六啊!”说罢,紧紧挽着我胳膊就往院里拖,边拖边喊:“有惠!你快看看!是谁回来啦?!”四姐急吼吼地喊:“炒菜呢!谁呀?!”过了一会儿,她擦着手,迈大步走出来,看到我之后,使劲眨着眼睛,不敢相信,听到我喊她四姐,才红着眼冲到近前,在我肩头捶打几下,抱着猛哭。
“我活着呢,三姐姐,四姐姐,我活着呢,不用哭,不用哭!”我嘴上说着,却也止不住掉泪。娘去得早,这俩姐姐在我心里跟母亲是一样的。三人哭了一阵,平静下来,我窃窃地问:“老爹呢?是捡棍子还是磨刀去了?”四姐破涕为笑,轻敲我头:“过年了,说啥呢!今年生意不好做,老爹奔波在外,过几日才回来。”我心下又是轻松又是失落,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拜见了几个姨娘之后,我跟老七老八见了面。他俩都长大不少,见了我还认得,雀跃跑来,围着我叽叽喳喳乱叫,我跟他俩疯了一阵,被叫去吃饭。衙门当值的两个姐夫也不在,四姐说,当今县令张明达张大人,很“重用”他俩,总给派活,忙得俩人常常夜不归家。
“张明达都当县太爷了?!”我其实不饿,却还是不停地吃,问道,“怎么,他敢欺负我两个姐夫?”三姐忙说,没有这样的事,张大人很照顾咱们。四姐也收了怨言:“是啊有智,毕竟人家是官老爷,派差使也是应该的。”我骄傲地笑说:“其实弟弟我也是公家人!不方便说罢了。”两个姐姐只当我在说笑。吃完,俩人把孩子们打发去玩,悄悄问我怎么突然上了通缉头名。我如实相告,把自己离家之后的经历,大略跟她俩讲了讲。四姐瞪眼:“娶了好几个媳妇?却没带回一个来?净吹牛!”三姐也笑问:“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眼无珠?”我恼道,姐姐你们压根不问弟弟死里逃生的事,只关心那些没用的。三人说笑了一通,天色尽晚,就没再聊。
当夜,我回到自己住了十八年的小屋里,躺在熟悉的床头,回忆自己这一年多以来的事情,仿佛都是梦而已,仿佛我昨天还在家里吃饭睡觉。夜半,却梦见自己在蓬勃岛东山上,在黑漆漆的森林里,被魔影追杀,红眼假黑井出没无常,突然扑到面前,我一下惊醒,缓了半天才又睡着,心下苦笑,可能那些是真的,此刻才是做梦。第二天一早,我给两个姐姐留了封信,道安道别,隔些日子再回来,让她们勿念,便悄悄离开了。本以为这趟能见到文老爹,我还想问一问他,究竟为何赶我们兄弟出门,可他不巧在外,也是一桩遗憾,先作罢,待正月里,我拉拢几个哥哥一块儿回来拜年时再说。我觉得,总得在我永远离开中土之前,把这事儿弄明白!
天蒙蒙亮,我翻出院墙,沿路往西。正琢磨要不要给文老大和文老五买点老家特产,给这俩胆小如鼠、不敢回家的货解解馋,突然迎面遇到两个人,听说话的声音,竟是三姐夫和四姐夫。我倒是乐意见他们一面,但无法预料结果,先忍住,闪身躲在角落里,等他俩过去。两人边走边咕哝,咒骂县令张明达。三姐夫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妈的,他点哪儿不行?非烧咱俩屁股!”四姐夫也不满:“人家能满足于小小的县令?还不晓得想当多大官哩!”三姐夫恨道:“赶紧他妈升官滚蛋!”四姐夫叹道:“你听说没?他没事找事,还要去整治丐帮,这不是狗拿耗子么?”三姐夫不爽:“早就知道了!他把我叫过去问来着。啧,江湖帮派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咱闹人家干啥!”俩人说着,提到大哥文有仁,不约而同地沉默了。我跟了一截,天快亮,他们回了文家院子,三姐夫最后说了句:“这事咱俩躲不过去,张大人知道咱家跟丐帮的关系,迟早让咱俩弄这事儿,等爹回来,问问爹再说吧!”四姐夫嗯嗯应了。
他妈的张明达,欺人太甚了!这事,白库统领文大人,必须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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