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掀起眼皮,泥土上,树枝上,衣摆上星星点点。这些柔和的嫣粉在清透的阳光下散发着最后的温度。
倘若回头,她一定能看到那个比夏日晴空还要明媚的笑。像见证生死轮回的日光,像跨越沧海四季的微风,像此时此刻梦境之中飘落而下的繁花。
可莫珠子心中无波无澜。
没有回头,除了平缓的呼吸,她仿佛是静止的。
“为什么不看我给你的信?”凌少的声音平和而温柔。
一阵清风拂过,带走天边的云。
阳光似乎伸了个懒腰。眼前的粉色更加明亮了几分,为陌生的桃林蒙上一层时过境迁的薄纱。
那人,就在身后,仿佛穿越而来,近在咫尺。
那人,没有上前,疑似山海之外,相隔千里。
莫珠子重新闭上眼睛,嘴边挂出释然的笑:“我怕看了就会原谅你。”
清风更甚,仿佛在赞颂这个与世隔绝的幻景。
明媚更甚,仿佛在感恩这数月里的陪伴。
“落幕了,散了吧。”莫珠子喃喃自语道。
鸟语花香如潮汐一般渐渐褪去,画面模糊,越来越淡。
“醒了!!醒了!!人醒了!!”
“终于醒了!!”
“叫人啊!愣着作甚!!”
随着身旁一阵稀里哗啦,莫珠子缓缓睁开双眼。那一声声惊呼虽然带着哭腔,但都是喜悦的。
梦中的一切都已散去,只有那微扬的弧度还留在嘴角。
视线逐渐清晰,一滴泪滑落枕边,就像是梦里飘零而下的花瓣一般。
是的,她回来了。
无念之上。
自从没了听雪剑以后,凌少就经常梦回小时候。
一会儿是潜龙十八接他时的场景,一会儿是独自在云梦山的岁月。
现在想想,初到云梦山那会儿也常陷梦魇,是成为听雪剑的天选者之后,熟悉梦魇与儿时记忆一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久而久之也就理所当然的“忘却”了。
或许正是因为听雪离身,那些令他难过和不适的回忆便肆无忌惮的从尘封中释放了。
被禁锢在这狭小的乌篷船上已有月余,凌少发现这里虽然也有白昼黑夜,但其实并无规律。时间的概念十分模糊,就连他到底被关了多久,也是从潜龙十八嘴里知道的。想想那个被囚禁在稚子体内,就连五官都不能随意活动的北冥爻……至少,凌少在这无念之上是自由的。那么,在那六十年的光景里,痛失一切的北冥爻又是如何度过的呢……
“恢复得不错。”潜龙十八的声音将凌少拉了回来。
凌少掩饰住心中的怅惘:“还得多谢先生体恤。”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理,凌少的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一小罐炭火上隔水温着两忠黄汤,正是蜀中魁首酿峨眉雪。
潜龙十八照例嘱咐:“只是还不宜有大动作。”
凌少看看四下,咧嘴一笑:“就这么方寸之地,哪能有什么大动作。”
潜龙十声冷笑,带出一股压迫感,大有一切尽在不言中,你小子自己体会的意味。
凌少也不想多听指责,适时开启新的话题:“上次见到先生是几日前?”
潜龙十八:“五六日吧。”
“果然酣然之际,难辨时日啊。”凌少感慨着,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讪讪的,“幸得先生会慰劳,否则度日如年寂寞难耐啊!”
凌少的吹捧没有令人不适的感觉,他不羁如往昔,自顾自的喝着美酒,似乎并没有察觉潜龙十八此刻复杂的心绪。
这样的场景对于潜龙十八而言实在太熟悉,仿佛回到了那个漫长的岁月。只是相对而坐的对象不再是北冥爻。而大为不同的是,年轻的少主这会儿正悠闲的晒着太阳,玩着酒杯。
心性不同,处理困境的方式也截然不用。但不知道如果也是六十年的光阴,眼前之人是否也能保持现有的心态。
他们曾经惴惴不安却踌躇满志,最终成功的让北冥与它的主人脱离桎梏。但是现在的某些状况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凌少摩挲着酒盏。这峨眉雪本应冰饮,隔水加温过后清冽的口感不在了,温润的粮食香从口腔一直蔓延至鼻腔。
他再一次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先生似乎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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