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胸前的倾城似乎感应到了平安,轻轻钻出脑袋,瞅了瞅兰生,悄悄地溜了下来,快速地跑到丽妃面前的佛龛下,失去了踪影。西边的墙上挂着两幅长画轴,分别画了两个女子并列含笑地看着前方:一位仙裾飘飘,容貌十分端庄美丽,穿戴珠光宝气,装饰得异常华贵而另一个女子形貌丑陋,身上衣服破乱,浑身污垢脏腻,皮肤皴裂,白得可怕,好像是描绘佛经故事中分别象征着福佑和劫难的功德天与黑暗女。这时那幅黑暗女的画像忽地震了一下,然后向右平移过去,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却见是一个满身素缟的俊美男子,正是太子。太子亦按礼制戴着银龙燕翅冠,一身雪白的缎袍,上面绣着九条张牙舞爪的银龙,肃着一张脸,走到丽妃身侧站定。丽太妃的木鱼声停了一停,睁开了眼,看了看太子,然后又冷着一张脸转了回去,复又闭上了眼,继续敲
手中的木鱼。太子冷哼了一声,走到佛龛前,用手轻托那盏灯笼,看着佛祖说道:
“心底狠毒之人再念佛诵经,亦是枉然,丽太妃娘娘,你说是吗?”丽太妃再一次停了下来,微微侧脸看向他,“你果然还好好的。”两人看似冷淡地凝视了一会儿,终究是丽太妃先移开了目光。“你应该称朕陛下,”太子却依旧牢牢地看着她,恨声道,“看到朕还
活着,丽太妃娘娘很失望吧?”丽太妃不紧不慢地捏着佛珠,淡淡道:“是有些失望。”我想我同太子都没有想到丽太妃会这样回答他,他的俊脸一下子愤怒而
痛苦地扭曲起来。
“为什么?本来你是可以颐养天年的,你也知道朕会好好待你,”太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蠢,在父皇眼皮子底下要加害于朕?”
“不是我要这么做的,是孝儿让我这么做的。”丽太妃淡淡地笑着,眼中却射出犀利的恨意来。“孝儿?”太子冷哼一声,“孝儿已经死了八年了,丽太妃娘娘说的朕可一点也不明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丽太妃站了起来,站在淡淡的佛光中,眼中闪烁着浓浓的悲伤。太子只是冷哼一声,把头别了过去,俊脸上带着一丝轻嘲,把玩着手上
的红玉扳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丽太妃轻声道:“今天是我那可怜的孝儿,八周年忌日。”“娘娘说这些做什么?”太子忽然敛了笑容,不耐烦起来。明明夜凉如
水,他却好像有点热,扯了扯银龙盘桓的领口,“淑孝早登极乐世界,朕登基后定会请护国禅师来为淑孝超度的,丽太妃娘娘放一百二十个心。”“不,淑孝没有走,”丽太妃悲戚道,“我夜夜都梦见淑孝,连件遮
羞的衣服也没有,光着身子,浑身是血地站在刀尖上对我哭,不停地哭,她对我哭着说……说她冷,她说她有家难回,因为那些害她的凶人依然逍遥法外。”
太子的脸色有些僵,口气也软了下来,叹声道:“丽太妃娘娘忧思过虑了。”
“是我多虑了吗?”丽太妃冷嘲一声,“还是你已经忘记了当初,你同你那两个好妹妹为了保命,怎样把淑孝我儿推向地狱?”
“住口,”太子大喝一声,“你这疯妇,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额头隐有汗珠,竟然忘记了自称朕。
“我没有疯,”丽太妃也大声说道,怒目圆睁地看向太子,一双玉手大力扯着那串佛珠。那串翡翠佛珠一下子被挣得四散崩裂,飞溅在金砖上,发出激烈而惊心的声音。
“你不愿意说,那就让我来提醒你,当年发生了什么。
“庚戌国变,逃难途中,那牛车眼看就这么小,根本挤不下淑仪、淑环、孝儿、复儿还有你,可你和复儿都是轩辕家的男儿,按理应该出来骑马护佑女眷,却为何待在牛车之中?为何身为弱质公主的孝儿却被迫骑马同绿翘引开窦贼的追兵?结果孝儿还没到洛阳就被潘正越掳去了。那黑了心的潘正越把孝儿和身边的宫人轮番糟蹋毒打,孝儿在临死前受尽痛苦啊。”
丽太妃痛苦地闭上了眼,霎时泪流满面,痛哭失声,“我那孝儿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啊,为何却落得如此下场?碍于皇家威仪,皇上密不发丧,只好宣称孝儿至今下落不明。”丽太妃娘娘热泪纵横,右手痉挛地抓着前胸,好像痛得不能呼吸,“宫中不准私祭,我那可怜的孝儿至今都是孤魂野鬼啊。”
“那又怎么样?”太子不耐烦道,“逃难途中,谁顾得了谁?只怪淑孝福薄命苦。”
“无耻懦夫,”丽太妃大吼出声,“凭什么?就因为淑孝是庶出的郡主
吗?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绿翘都告诉我了。你那两个妹妹让楚玉抓着孝儿的头发,逼着她下牛车,你和太子两个男子却不闻不问,只有皇后身边的绿翘赶过来接应你们时发现孝儿没了,这才去救孝儿。可是她同孝儿都被潘正越抓住了,她在潘正越的营帐里放了一把火才死里逃生,可是脸也毁了,身子也毁了,整个人再也不笑了。”丽太妃哭倒在地。
那太子冷着一张脸,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胸膛不停地起伏着。
过了好一阵子,丽太妃才再开口道:“绿翘到了洛阳调养了身子整整一年以后,方能说出话来。那一日她哭着告诉我,她亲眼看着孝儿是怎么样被潘正越给糟蹋至死的,孝儿浑身的骨头全都被打断了。潘正越这个禽兽说淑孝的皮肤像牛乳一样滑,于是他把孝儿的皮给活活剥了下来当皮灯,把孝儿的尸首扔出去喂狗。”
丽太妃带泪的双目闪着一种诡异的迷蒙,走向佛龛前的那盏羊皮灯,颤着双手,极轻极轻地抚着那盏皮灯,眼神中满是深沉的痛苦,“我可怜的孝儿啊……若不是于大将军把潘正越赶出了晋阳,他仓皇逃跑,手下的小兵为了活命,便对于大将军献出了这盏皮灯,于大将军仁义……不避嫌地千里迢迢把你带了回来,这才有了机会让你千辛万苦地回到为娘的身边,不然你只能一辈子飘零苦海,做一个无主的孤魂啊。”
太子的脸唰的一下子苍白起来,恁是再深的城府、再好的涵养,也向后倒退两步,光洁的额头渗出汗珠来,定定地看着那盏皮灯,骇然道:“这一定是原家设下圈套,我看你是魔障了,这只是一盏普通的羊皮灯罢了。”
丽太妃有些悚然地痴笑道:“孝儿从小体弱,道长说要在胸前文一个法轮,方可长保平安,你看这个可不是孝儿的法轮吗?”
我循声望去,那皮灯上的法轮清晰可见,悠悠地发着惨碧的光。
“朕看太妃娘娘是疯了。”太子神经质地笑着,死死盯着那盏皮灯,右手紧按剑柄,却明显地发着抖。
“你们的命是孝儿和绿翘救出来的,可是你们一个个当没事人似的。你的那两个妹妹还要落井下石,明里暗里嘲讽绿翘贞节被夺,面目被毁。陛下说要为孝儿招魂,立一个衣冠冢,可是你们却还反对,假惺惺地说什么有碍皇家威仪。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是怕孝儿的魂回来找你们索命!”丽太妃无不鄙夷地说道。
太子大大地退了一大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娘娘就只顾着淑孝受辱吗?”
太子惨然道:“那我的娘亲呢,还有芮妹妹呢?他们被窦贼裸尸焚烧,然后骨灰被沉入御河,她们何曾好过?”
“没错,当初是淑仪和淑环把淑孝逼下车的,因为车里坐不下了,废太子不肯下车,我的腿中了追兵一箭,我根本拦不住。要怪你就应该怪废太子,为何单单怪我呢?轩辕家的后人就是你这样自私无情而无用的男人吗?”丽太妃走上前去,恨恨道,“那原三爷当年为救贞静和西安城的老百姓私盗鱼符,同于大将军攻下西安城,如今于大将军又将那潘毛子赶出晋阳,而你们却为了苟活而牺牲了淑孝。为什么要推淑孝下去?为什么是淑孝?车上还有楚玉等宫人,为什么要牺牲你的妹妹淑孝?!”
丽太妃向太子唾了一口,“你和孔妃一样,是卑鄙无耻、无情无义的小人,我想来想去就是想不明白,难道像你这般懦弱无耻之人就能做皇帝?就能够诛灭窦贼、匡正社稷?”
“妇人之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轩辕宗氏已颓丧至今,朕是天子,为天命所趋,必将大兴我轩辕皇室。”太子大喝一声,站到灯光下,看着神佛凛然而残酷道,“别说区区一个公主皇妹,就算是千军万马,我的生母发妻,我心爱之人,我的亲生子女,亦要为这社稷捐躯。”
丽太妃怔怔地看着太子,厉声大吼道:“这些孩子里我独独对你是最好的,皇后罚你跪在中庭,我偷偷差奴婢给你送吃的。你打小就爱往我宫里钻,你、你同我……是故人,我才会放心地让淑孝跟你走,你为何要这样对淑孝啊?”说到后来,她早已是泣不成声,“可怜的孝儿,是为娘害了你,是为娘将你送上了死路啊。”
她的哭声凄怆悲恸,闻者无不落泪。我听了只觉心中悲惨至极,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是我,我根本拦不住。我的那些个妹妹,她们、她们强行从我手上把淑孝给强拉走了,”太子吼了回去,眼中亦落下了泪,“你把什么脏水都泼在我身上,可是你明明知道在国变之前,我根本不想要皇位与荣华,不过是想同喜欢的人一起泛舟江湖罢了,你明明比谁都清楚。你们为什么总因我母妃的过错惩罚我?你以为我这一路走来就好过吗?”太子望着丽太妃哀哀道,“眼看马上就要打回京都了,却一个个只想着揪着对方的过错不放。其实我打小就很害怕王皇后,因为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母妃,连带不喜欢我,怕我同她的蠢儿子争夺皇位。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可恶的臭虫,所以我总是想尽办法讨好她。还有沅璃,我知道她喜欢沅璃,就拼命娶到沅璃,这样她至少就不会来对付我了,可是她还是想害死我。”
“太子妃真是可怜,”丽太妃鄙夷地冷笑一声,“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同她浪漫的相遇却是你精心准备的一场戏罢了。”
太子对丽太妃的嘲讽不置可否,只是深深地望着她。
“可是我从小就喜欢你,因为我知道你是这宫里少有的好人。你还记得这把美人团扇吗?”他从怀中拿出一把扇子。
房间的光线有些暗,只有可怜的淑孝公主的身躯所化的那盏灯所散发出来的惨淡而阴暗的光芒。我只得揉着眼定睛一看,正是昨夜他在熬药时扇的那把,“你喜欢墨隐的画,我便很亲近非白。其实,我的私心便是跟他学会画画,终于有一天我能偷偷把你的小像在这团扇上描画了下来……”
丽太妃呆呆地看了他几眼,苍白的脸慢慢地红了一红,她把脸偏了过去,眼角却流下泪来,“现在你再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太子的语气变了,渐渐温柔起来,“我小时候,总是偷偷要你抱我,你也是喜欢抱着我的。我总是把父皇赏赐给我的好东西私底下送给你和淑孝妹妹,我的亲妹妹们还怪我偏心。可是自从淑孝走了,你就再也不笑了。”太子慢慢走到丽太妃跟前,痛苦道,“我的那两个妹妹被母妃宠得无法无天,天天琢磨着怎么替母妃把父皇留下来,发嗲算计,我打心里讨厌她们的自以为是。我最喜欢同淑孝还有你在一起,我觉得同你们在一起才算是真正的一家人。你以为我这些年就过得舒心吗?淑孝走了以后,我天天晚上都梦到淑孝看我的眼神,我天天都活在自责中。如果那时我再勇敢一些、再坚强一些多好。”
“说得真好听啊,”丽太妃冷笑道,“可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你只是害死淑孝的帮凶,你又为什么要害你的父亲?”
“胡说,”太子大喝一声,“那明明是花木槿背后的原氏谋划的,同朕有何关系?你以为我会像你们这么愚蠢吗?眼看就要登上帝位了,还要多生事端?明明是你放了些毒蝎子来蜇杀于我。”
“我确是想杀你,但听不懂你说的毒蝎子什么的,”丽太妃冷冷道,“我从小最怕毒虫猛兽,如何会使那些讨厌的东西?而且我的武士根本还没有动手。可是我知道你故意把遇刺的消息让太子妃兄妹告诉先帝,好刺激他的心绪,加重他的病情。”
太子一滞,眼神一个闪烁间,早已扭头喝道:“原来你早已疯魔,胡言乱语。”
“现在又认为我疯魔了?我告诉你,我不是凶手,贞静公主也绝不是凶手,”丽太妃淡淡道,“她和可怜的淑孝一样,当年是被逼作凌波郡主的替身。她的眼神是我见了这么多人以来,唯一一个干净的,所以我把她留下来,就怕你会对先帝不利,也好做一个人证。如果真不是你,那恐怕便另有其人了。”
忽然丽太妃的脸色变得苍白,口中狂喷出鲜血,溅到了对面太子白皙的脸上,她的胸肩处赫然露出一截利刃,有人从她身后一剑穿过,丽太妃软绵绵地倒下。太子骇然地接住她的身子,同她一起跌到地上。丽太妃身上的鲜血溅到太子的孝服上,不一会儿,太子呆怔地坐在地上,丽太妃身上的血蔓延到他的素衣,他几乎成了一个血人。他慢慢抬起头,看着身后那个凶手竟然是冷若冰霜的太子妃。她亦是血溅满身,她的头上簪了一朵溅了几滴血的琉璃冠珠,那一身孝服也被染得血红。
“你杀了她?”太子呆呆地问了一句,语气中没有了任何感情,甚至没有了恐惧,只是有种仿佛天塌下来的绝望。
“这个老货敢勾引你,”太子妃阴狠道,“她该死。”
太子的眼中渐渐沁出泪意,嘴唇无法遏制地颤抖起来,迸出强烈的恨意和鄙夷,“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可是太子妃却依然暴跳如雷,鄙夷道:“你也知道这老贱货是你庶母,你还敢乱了纲常?真不要脸。肮脏的东西,你怎么可以背着我同这个老贱货勾……”
她的话还未说完,太子猛地上前发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太子并不练武,算是一个文弱书生,可毕竟也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且在盛怒之下用尽全力,这一掌打得很重。太子妃一下被打在地上,樱唇边缓缓流下血来。
“她是皇室中唯一的长辈。你知道吗?你亲手杀了她,等于向天下证明你是弑君谋逆的元凶。”太子冲着她大吼着,“你这没有脑子的蠢妇,她还没有告诉我传国玉玺在哪里。”
王估亭有些尴尬地走出来,扶起呆若木鸡的太子妃,小声埋怨道:“妹妹太莽撞了,如今太妃一死,谁来主持大局?况且先帝忽然宾天,未及授太子传国玉玺,易引起天下猜疑。本有太妃主持后宫,为太子顺名,我等顺利拥太子登基,再引太妃证明原氏使贞静公主暗害先皇,再击杀原氏,大事可成,这倒好……惹来一身嫌疑不说,还默认了咱是真凶,真正是让仇者快、亲者痛了,妹妹此举确欠思考了。”
太子从上至下睨着太子妃,仿佛在鄙视着一只颤抖的蟑螂,然后转向王估亭道:“以后,她若再这般愚蠢莽撞,朕向你保证,别说原氏不放过我们,她一定会先替朕将王氏送上西天极乐之界。”说毕他慢慢走过去,跪坐在丽太妃身边,慢慢抱起丽太妃,眼中流下泪来,“丽儿。”
丽太妃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只是苦笑了一下,“你果然是为了从我这里拿到传国玉玺。”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凝着她没有血色的脸,默然地流泪。
她紧紧抓住他问道:“告诉我,当初为什么你眼睁睁地看着她们逼死淑孝,为什么?你骨子里不是坏人啊,你一定有原因的,快告诉我,求你了。”
阴森的宫殿中寂静无声,显得空旷而恐怖,没有人回答丽太妃娘娘。太子似是打算藏着这个永恒的秘密,没有命人来急救丽太妃,只是默然地搂着她,无声而泣。
太子妃呆坐在地上,只有王估亭带着一队武士、几个宫人在四处翻找着玉玺。
一阵阴风吹来,只见皮灯微颤,里头的烛火略有飘摇,一个略显尖细的女子叹息声从空中飘来,丽太妃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恍惚道:“孝儿,是你回来了吗?”
在场所有人随着叹息声的方向看去,一个长长的女子身影悄然落在苍白的窗棂上,那女子梳着高高的宫髻,慢慢地向殿中飘移过来。我浑身的鸡皮疙瘩爬了起来。
兰生早已挡在我的面前,面不改色地对我侧头微微一笑,附在我耳边低声道:“主角出场了。”
果然,一个满头银钗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高髻上插着一朵富贵逼人的凤丹白,一大朵精致的顾绣白牡丹,绣在时下最流行的宫廷裙裾上,只是略显紧身,酥胸半露,勾勒出完美的魔鬼身材,冲淡了一身的丧意,反倒添了无穷的风流诱惑。
王估亭的面色大变,“淑仪公主。”
果真是淑仪公主。轩辕淑仪也不行礼,低头嘲讽地看看垂死的丽太妃娘娘,对着太子淡淡一笑,“本宫……本来还想着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请丽太妃娘娘归西,这样皇兄便是一等一的篡位谋逆之罪,真没想到,皇嫂……倒真是帮了本宫一个大忙呢。”
她微蹙黛眉,略显伤心,可那广袖下的纤指却轻掩火红的樱唇,掩住了得意的微笑,乌黑的长指甲,衬着一身凝白,俏目波光流转,诡异邪魅。
“现在可好了,如今也省得本宫和驸马动手,”轩辕淑仪快乐地笑了半天,然后忽地敛了笑容,俏目露出一丝无比阴狠的光芒来,冷冷道:“轩辕太子勾结王氏,毒杀先帝,行刺太妃,谋逆其罪,人神共愤,按律当诛。”
太子抱着丽太妃放到我们对面的佛龛下,让她靠在祥龙柱上,这时才给她嘴里硬塞了一颗药丸子。她微微嘲笑地看了太子一眼,然后略抬头,便看到头顶那盏皮灯,满面悲绝。
太子站起来,走到轩辕淑仪面前,眯着眼看了她半天,最后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我轩辕家的人,你是先帝最喜欢的女儿,又是我的亲妹妹,为什么要这样?这么好的机会,让我轩辕家可以重掌朝政,如今却断送在你的手里!”
轩辕公主的身后闪出两个俊美男子,正当前那个目似朗星,器宇轩昂,俊美无俦后面一个满面微笑,面如美玉,天狼星一般的双目正闪着诡谲的光芒,正是原非白的死对头宋明磊和原非清。
“太子死后,本王必与驸马衷心拥戴楽世子登基,当然由轩辕皇室唯一的尊者,淑仪长公主垂帘,保他一生无忧。请放心,这天下还是轩辕家的。”宋明磊清浅地笑道。
太子也笑了,“不久的以后,这一切都会改变吧?”
“太子可曾为淑仪着想过?”原非清来到轩辕淑仪身边,深情款款地
伸出手,让她轻轻搭在他的健臂上,轩辕淑仪亦对他莞尔一笑,柔情异常,“就算轩辕氏重掌朝政,淑仪也最多是个长公主,可是本王与光潜会让她成为皇后,母仪天下,参与朝政!”
太子继续笑道:“你确定淑仪会成为皇后,而不是你?”
原非清敛了笑容。
宋明磊却依然笑道:“可惜太子看不到结果了。”
早有宋明磊的武士上前架住太子,还有王估亭。我趁乱往昏迷的丽太妃嘴里塞了一颗灵芝丸,又躲了回去。兰生在黑暗中对我摇摇头丽太妃是活不了了。
太子的颈上早被架上一把刀,却面不改色,倒颇有轩辕皇室的威仪。他冷静道:“宋侯与驸马远在麟州,快马加鞭亦要三日的行程,先帝不过昨夜宾天,便能赶回来奔丧,这可当真是巧了。前夜那毒花蝎子很难豢养吧?”太子淡淡道,看向宋明磊,“幽冥教现在沦落到养花蝎子啦?真难为宋侯了。”
“轩辕家精通情报收集,果然天下一绝,”宋明磊笑道,“你知道这个秘密多久了?”
“如果你以为你赢了,那就大错特错了,你可以布置这一切,那必定会有一个人猜到你的一举一动,他也在赶回来的路上。”太子冷冷道,“你须明白,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是无论如何也舍不下他的女人。”
非白会回来吗?如果是这样,恐怕东营同西营一样严密监视着行宫的一举一动,可是他要回来就太危险了。
“那很好,”宋明磊微笑起来,“我们正在等他。你既谋逆弑圣,他自然是帮凶,我们为轩辕氏斩除奸佞,太子还得谢谢我们。”
“说起这花蝎子,可算费了一番工夫呢,”原非清笑道,“得感谢一下三瘸子那个瘦猴子,他的那个丑八怪女人。”
原非清用了很多的形容词来描述我。兰生看着我,向我挑了挑眉,表示他明白我的感受。而这是我今晚所能看到的,他最为愉悦的一丝表情了。
“这是一名南国少年送来的,还好心地教会了我们如何豢养这些蝎子,”原非清轻轻拭了一下宋明磊肩头的尘埃,笑道,“黔中多毒物,但像这样能通人性的毒虫,倒也是稀罕物。这幽灵蝎产于瘴毒之地,只食剧毒之物,并能累积各种其他剧毒,可谓人间一等一的毒王。莫要小看这毒王,却能辨认主人,听懂主人的指令。”
轩辕淑仪的纤手一挥,一只黑白的花蝎子从她的手上爬了出来,比所见过的幽灵蝎子要大一圈,头部赤红,肚子微鼓,双目带血,从头部到卷曲的蜇针,竟然比倾城的个头还要大一点,如今却顺服地躲在轩辕淑仪的掌心。
“幽灵王的繁殖能力大大超过了信鼠,但连本宫也没有想到,驸马、宋侯、非烟还有本宫,四个人当中,这些幽灵王只听我的!信鼠已失,自然要有人懂得如何豢养新的信武士。”轩辕淑仪得意地轻笑出声,略带激动道,“可是这一般人却又无法驾驭,这名少年懂养殖、训练甚至如何毁灭。这只有本宫才能做到,我果然才是轩辕家唯一的继承者。”
“这位少年叫沿歌,是大理圣武帝的贴身近侍,”宋明磊冷冷道,“除了她的奸夫,谁又有能力办得到呢?”
沿歌?是啊,沿歌素来喜欢这些毒物,他蓄意地送这些过来,想必是得了段月容的首肯。我的心蓦地疼了起来。段月容,你终于启动了复仇的第一步吗?你终是要逼迫我同所有的学生和大理的朋友反目成仇,让他们来杀我和非白,然后再逼我对他们下手吗?你明明知道我根本做不到!
我正胡思乱想间,窗棂一闪,无数的黑衣武士闯了进来,开始扑杀王氏的宫人和武士。刺耳的惨叫声传来,血腥味在大殿中传了开来。
最后,一个样貌普通的中年人跨进大殿,左手持着一把带血的短刀,右手拖着一个宫人的长发,对着宋明磊摇了摇头。
宋明磊挑了挑剑眉,状似无可奈何道:“四妹又逃啦,她总是这样调皮呢。”
那中年人正是张德茂,那个小宫人害怕得浑身发抖,满脸泪水地爬向太子,“求太子救救薇薇。”
“她不会现在就在这座宫殿里吧?”原非清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着,“这丑八怪同三瘸子一样,鬼得很。”
宋明磊看了那个宫人一眼,笑道:“你叫薇薇吧?说说你家主子在哪里,不然,轩辕公主可要生气啦。”
轩辕淑仪的手一翻,那只花蝎子猛地跳到薇薇的脸上,蛰了一口,薇薇痛苦地惨叫起来,那美丽的小脸瞬时一半变得又黑又肿。
轩辕淑仪用手绢遮了遮鼻子,皱起精致的眉毛道:“皇兄的侍女真缺乏教养,叫得也忒难听了。”
那只赤头大幽灵花蝎似乎想要安抚轩辕淑仪的不悦,快速地跳到丽太妃身上,爬到她的头上,轻巧地叼着那朵比身子还要大的夜光,讨好地取回放到轩辕淑仪的手心里,双螯轻触她的手指,像是在温柔安慰着她。
轩辕淑仪目光微柔,绽出一丝甜美的微笑,“还是中将乖。”
宋明磊看向幽灵蝎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再看向轩辕淑仪却满面笑容。他快速地看了一眼原非清。原非清立刻温柔而小心翼翼地用手拈起那朵夜光,轻巧地压在凤凰镶翠步摇簪边,她繁复的云鬓上,夜光同凤丹白两边交相辉映,香气扑鼻,映着轩辕氏特有的美丽而高贵的笑颜,一时如女王一般,睥睨天下,贵不可言,隆重非常。
原非清板着笑脸,紧盯着轩辕公主手中的大花蝎,紧张地后退了一大步,才松口气道:“你不会把她弄死吧,她还没招呢。”
“这可说不准,”宋明磊对张德茂轻松道,“把这个女孩绑到午门,让四妹看着她是如何害死她的。反正若再过一刻没有解药,她会全身腐烂而死的。”
我心中不忍,正要出去,兰生却拦住我,冷静道:“且消停些,他已经来了。”
不过他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一阵羽箭密集地射了进来,在场很多西营武士和宫人中了箭,王估亭和王沅璃立刻拉了太子,一起躲到丽太妃所在的佛龛下。丽太妃双目紧闭,俏脸蜡黄,了无生气,淑孝公主的皮灯在她头顶幽幽晃着,依旧闪着微弱的光。
薇薇在地上艰难地爬行着,我趁着箭雨的当口跑出去,抓着薇薇就往我藏身处跑。兰生在我后面同我一起拉,结果半道上就被一人扯离了兰生,给拉到屏风处。
兰生拉着薇薇来到暗处,给薇薇点了止血的穴道,并给薇薇喂了药,眼
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和挟持我的人。“四妹果然在此。”那人对我笑着,双手扼着我的脖子。我快透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推开他。宋明磊正对我微笑,一扭头,轩辕
淑仪正冷冷地睨着我。宋明磊再一次扣紧我的脖子,把我推向殿中央,当成肉盾,脸凑在我的脸边,令我恶心得想吐,“花西夫人在此,你们快住手。”箭雨停了下来,殿内快速地涌进几个武士,然后有一个颀长的白影闪了进来。宋明磊立刻从袖中向那白影射出一支银光。我肝胆俱碎,脑袋发热地冲向白影,大叫着非白的名字,我听到兰生的声音狂叫着:“木槿快回去。”
果然白影击落了那支银光,回复我们的是更密集的箭雨。有人及时地抓着我的胳膊拉了回来,让我避过了从我身侧经过的无数利箭,躲到楠木橱柜后面,宋明磊紧紧抓着我的尾发,冷冷道:“四妹还那么毛脚鸡似的,上不了台面。”
我用尽全身力气打了他一耳光。你丫的变态。我抽出酬情隔开了我和宋明磊,他倒没有生气,只是抚着脸站在我对面轻笑。原非清差点过来掐死我,被宋明磊给拦住了。
栖梧殿内一切精美的摆设全部被毁,雕梁古董、宝幄香缨、熏炉象尺、彩信柔帛全部被冰冷的利刃撕裂成碎片,唯有角落处的佛龛还奇迹般地立在那里,连带保佑着佛龛下的轩辕族人。
箭雨将息,我略伸头,只见那白影只是个瘦长的俊美青年,不过是那个给我送信的银奔,他已换了身与非白一模一样的戎装,看上去英气非凡,但眼角处仍文着黑色的眼线,显得一丝诡异和阴气。他的身后紧紧跟来一个高大的虬髯大汉,正是金灿子。他冷冷道:“宋侯谋逆圣上,挟制太子,意欲谋反,当诛不赦。”
宋明磊无惧地冷笑着,慢悠悠地拉着我,像牵着一只狗似的,信步走到中央,立时我们身后围了一圈射手护身,两边射手互相指着带血的利刃。
“照武将军既来了,怎能让暗人僭越呢?”宋明磊却不看他一眼,只是冷冷道,“难道真要你的女人受苦,才肯现身吗?”
“墨隐已经来了吗?”轩辕公主伸出乌黑的指甲轻轻抚摸着中将,蹙起远山黛眉,略带娇嗔地说道,“想不到名满天下的踏雪公子也学会偷听别人说话了呢。”
场中有一个看似中箭的宫人忽然爬起,如幽灵一般站到宋明磊身后,一把拉过我,以一把银色短刃刺向宋明磊的咽喉。宋明磊以双手挡开,后退一步。兰生乘机斜飞出以剑指住宋明磊,而原非清骇得抽出长剑想杀兰生,大叫:“贼人快放手!”却不留神金灿子的大铁锤无声无息地来到自己的肋间。
张德茂五爪紧紧地捏住了兰生尖细的脖子,兰生的脸憋得有些发紫,却毫无惧色,“德茂叔、宋侯,大家都莫要激动。”
电光石火之间,银奔反手以针刺点住了张德茂的腰间。
每个人的兵刃压着敌人的血管,但自己偏又被别人用利刃紧逼着大动脉,身后随行的武士也停了下来,分成两个半圈。场中牵一发而动全身,稍稍用力大家便能血溅三尺,栖梧殿中一下子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也听得见。
然而没有人敢靠近轩辕公主,因为已经有一圈幽灵蝎凭空出现,里三层
外三层地将她围成一圈,并且把太子、太子妃还有王估亭也围成了一圈。太子妃平时再凶悍,可面对如此可怕的毒物,却也满面冷汗,尽弃前嫌地倚着太子害怕道:“你、你们轩辕家的,尽出些毒辣的贱人。”太子冷冷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慢慢挡在她前面,紧握手中佩剑。王估亭早已同另一个侍卫站到他们二人面前,紧张地看着场中局势。
那个宫人将我拽进他的怀中,以至于身上所披的宫衣落地,头上的帽子也掉了下来,一头乌油油的长发霎时披披淋淋地散在背后,在火把下露出一张天人之颜。太子明显松了一口气,大胆地从王估亭身后站了出来,“你可来了。”
我紧握手中的酬情,抬头看进一双潋滟而深邃的凤目,心中的大石一下子落了地,缓缓地松了手中的酬情,也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对我平静地一笑,露出绝世的笑颜,“不用怕,我们一定会平安的。”轩辕淑仪的脸色有点发青,像那只大幽灵蝎的大青螯一样,目光含着杀
意,她手中的中将猛然跳到我的发上,对我的太阳穴竖起血色针蛰。非白的脸上立时敛了笑容,“木槿莫动。”一时我不敢动弹,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我,盯着中将冰冷的赤眼。我的心悬到嗓子眼,可是三秒钟后,它快速地掉了头,转身就跳向原
非白。场中一阵大乱,银奔早已射出银针,奈何那中将速度太快,非白一闪身,中将咬了两个东营武士,然后飞快地回到轩辕淑仪的手中。那两个东营武士浑身发黑、七窍流着黑血,软软地倒下来,身体僵成一团。
“为何中将不咬你?它竟然不咬你?”轩辕淑仪有些讶异,她轻点着中将的大螯,中将则背对着我蜷缩着身子,似是略略害怕。
宋明磊轻轻对她一笑,天狼星一般明亮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盯着原非白的凤目,“长公主忘记了吗?天下皆知,四妹乃是大理王的心头之爱,他自然是算准了一切,送来的毒王必不会伤害心上人。”
轩辕淑仪冷冷地哦了一声,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墨隐有这样的媳妇实在是好福气啊。”非白有礼地对轩辕淑仪略欠身,淡淡道:“多谢公主夸赞,驸马有您这样的媳妇也实在是他的福气。”兰生冷冷插了句,“只可惜这对轩辕氏的江山社稷却是一等一的灾难。”
轩辕淑仪却假装听不到,只是伸出纤手整了整发髻,低声柔笑道:“你来了也好。”然后对宋明磊笑道:“光潜果然神机妙算,他果然为她回来了。这下子可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宋明磊也笑了,“墨隐自然是交给公主招待了。”
他转身向丽太妃优雅地行了一礼,“丽太妃娘娘,还请快快交出传国玉玺。娘娘放心,无论是谁登基,娘娘都会被尊为太妃,甚至是太后,一世无忧,颐养天年。”
他对轩辕淑仪使了一个眼色,立时一堆蝎子围住了丽太妃娘娘。丽太妃失血的嘴唇扯了扯,露出一丝嘲笑,艰难地说道:“除非……”轩辕淑仪翻了翻漂亮的妙目,冷笑道:“又要踏着你的尸体过去吗?你
已经快死了,不过少受些痛苦罢了。”
丽太妃摇摇头,吐出一口鲜血,看着轩辕淑仪一字一句沉声道:“我要知道淑孝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你们是她的兄姐啊。”
我很担心丽太妃的身体,非白早已对我点了点头,递给我一丸红色的药丸,温和道:“这雪润丸乃是止血解毒的圣物,本来是带给你的,如今快拿去照顾太妃娘娘吧,至少能吊住她一时半刻的精神。”
我便极慢地对众人举起双手,“大家请勿动手,先容我去照看一下丽太妃娘娘,若是娘娘殁了,玉玺便从此遗失,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众人倒没有任何异议,几十双各怀鬼胎的目光犀利地看着我。我便慢慢
走过去,那些蝎子很自然地争先恐后地让开了一条道,等我靠近丽太妃时,又围在了一起,但明显圈子比原来大得多,显然,它们也想离我远一些。我服侍着丽太妃服下那颗药丸,轻轻安抚道:“太妃娘娘请休息一下,保存体力要紧,淑孝公主在天之灵会保佑您平安的。”
轩辕淑仪慢慢走近我们,高高在上地看了我们几眼,“圆猪,你不觉得你女儿长得像只老鼠吗?又瘦又小,堂堂一国公主,平时喜欢养老鼠那么脏的东西不说,连说话还打结巴,看见男人连头都不敢抬,脸红得就像红头蟑螂。”轩辕淑仪从鼻子里轻嗤一声,“有时觐见父皇,都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全。”
冰冷的愤怒渐渐涌上我的心头,我的眼前满是这九年来所见的乱世光景、惨痛点滴,不由站起来,对她冷冷说道:“不管怎样,淑孝公主也是你的庶妹。更何况死者为大,你怎可如此诋毁她?毕竟当初是她舍身换回了轩辕一族的平安。你可曾想过,如果不是她的牺牲,也许这盏皮灯可能就是由你的人皮做成的了!”
“我们家的事,哪里轮得到你来说话?你这个杂役房出身的贱妇。”轩辕淑仪嘲笑道。我麻溜地回道:“你父皇尸骨未寒,你却这样侮辱庶母?为何你美丽的容貌同你的品性如此不相称呢?”她嘴角含笑,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夫人高贵的品性却也与您的容貌毫不相称啊。倒是你的容貌同您的出身甚是相合。”哈,这个没有人性的恶女人!我正待再驳她,非白却慢慢走过来,轻拍
我肩,歪头对我微笑了一下,凤目含着无奈而镇定的笑意。好吧,你想亲自教训这个狠毒的恶女人是吧,你就来吧。我暗中咬牙,忍住气,回来丽太妃身边,扯了下摆,帮她包扎伤口。非
白弯腰将身上的宫袍递给我,让我披在丽太妃娘娘的身上,隔着蝎子群给她行了一个礼。
他背对着轩辕淑仪平静道:“淑仪公主,正是您那个老鼠般的结巴妹妹,为了先帝的喉疾,亲自在花园里种上杷叶、半夏,她时常为先帝亲自熬药,凡是汝家兄弟姐妹有病的,也亲自照料。您可还记得,十三岁那年来山庄做客,不想夜半贪玩,你身染麻疹,那时淑孝妹妹也不过十一岁罢了,却到我这里来要了一些药材,亲自为您煎药。”
轩辕淑仪对着非白的背影痴痴凝视,脸上竟也一片痴迷,美丽的双目扫到我时却只是异常冷毒,冷淡道:“哦,好像是有那件事。非白哥哥,当年淑孝只不过是拿这个借口去接近你罢了,实在不必如此当真。”
非白皱了皱眉,继续说道:“公主原来是这样想您的妹妹吗?她整夜为您煎药,亲自照拂,何来时间接近于我?最后您病愈了,她却为您累倒并染上麻疹,仁孝之名,举庄皆知,父王也以此教育我们兄弟之间要和睦相处。那时连我那不问世事的四弟听闻此事,都亲自来探望淑孝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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