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非清满面疑惑,似在回忆往事,时而焦虑地看着非白同轩辕淑仪你来我往,时而依赖地看看宋明磊,好像在努力理清思路似的。而宋明磊镇定依旧,星眸闪烁着深不可测的光芒。

我暗想,兄弟和睦这档子事在原氏家族,听起来可真是天大的讽刺。

轩辕淑仪面色不变,垂下目光,淡淡道:“本宫明白了。听说花西夫人曾是你的侍妾,曾经侍候过大理王室、突厥王室。武安王当年最爱的锦妃,还有你的生母,都是做粗活的下人,你好像也是如此,总是喜欢身份卑下的贱人。”

“英雄不问出处,轩辕宣祖早年还是养猪出身,轩辕太祖嫡妻、平宁平律公主之母、皇后李氏,亦不过是府中一个洗衣妇,”非白的凤目满是冷意,“而您的生母亦不过寻常宫女出身,若不是与丽太妃娘娘同被窦太皇太后收为义女,如何得以侍候皇室?试问谁的出身又比谁更高贵些?”

轩辕淑仪的脸微微一红,轻咬银牙,“那又怎样?”

非白还是保持微笑,含笑点头道:“淑孝妹妹心地纯良,确同木槿有几分相似。”

轩辕淑仪的俏目渐渐浮上泪意,“故而,当年你到王府,总会亲自到花园里找淑孝说话,对我和淑环却很冷淡,凭什么?”

“就凭淑孝公主有一颗高贵的心。”非白敛了笑容,上前一步肃然道:“除此之外,她还拥有您所没有的另一样东西,也是轩辕皇室所有同辈人,甚至包括天资最高的太子殿下也无法拥有的她是唯一一个拥有驾驭信鼠能力的轩辕族人。”

非白朗声道:“若是按照轩辕氏的祖训,会得信武士技者,乃为我轩辕皇嗣,传承血脉,绵延万代,她理所当然是轩辕皇氏的皇位继承人。”

“一派胡言,”原非清嘲讽道,“淑孝乃是公主,如何为帝?”

“轩辕家族历来有太后或姑舅长公主垂帘听政的传统,莫忘了前朝窦太皇太后把持朝政近六十年之久。”非白朗声道,“早年轩辕四帝,尊名讳轩辕俪姬,庙号阴宗陛下,乃是女儿之身。只是阴宗改革前朝鄙陋太过急切,杀戮过重,这才引起举国动荡,内帏宫变,至此女帝为轩辕氏所忌讳,只是祖训仍在,亦无有严令非男子不可继位。庚戌国变前,先帝总带着淑孝公主随侍,甚至命她化装成宫人随侍重臣会面,颇有栽培之意,淑仪公主和太子,恐怕也是为此才残害了淑孝公主吧。”

“旧时代的信武士之技已然失传,信鼠亦灭绝,自然由如今的信武士幽灵蝎来守护轩辕家族,”轩辕淑仪昂首道,“如今我既为信武士之母,自有能力继承皇位,只不过……”她的眼珠狡猾地一转,露出一丝诚挚之光来,恭顺而柔弱地对宋明磊和原非清欠身道:“本宫自知为妇人,当辅佐教养幼帝,国政自是交由驸马及宋侯主持,只盼早日复兴皇室。”

宋明磊向轩辕淑仪欠了欠身,微微一笑。原非清也对轩辕淑仪温情而笑,尽显大丈夫威严。

丽太妃无神的眼中流下泪来,慢慢转向面无血色的太子,“我终于明白了,你……原来是怕孝儿将来会同你抢皇位,所以、所以才害死孝儿?就为了这个?可是淑孝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啊,她怎么会同你抢夺皇位呢?”

非白无限感叹地望向太子,略带一丝嘲意道:“丽太妃娘娘,当淑仪公主命楚玉把淑孝公主踢下马车时……微臣也猜不透太子殿下是做何想法……也许是为了王位继承权,也许是为了这世上少一个人知道您与他的秘密,总之殿下他……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罢了。”

太子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有一丝凌乱,慌乱地垂在额际,他使劲甩了甩头,可那丝乱发总是垂在他的眼前。

于是他又神经质地甩了甩头,依旧挺直了脊梁,看也不看丽太妃,只是冷冷对非白道:“墨隐,如今他们都打到门口了,你来此处便只为了八年前那段乱世的伤心公案吗?如今好歹你算断清了,可否还栖梧殿一个清静?”他再一次甩了甩那绺头发,不耐烦道:“此时此刻,我等当诛杀逆贼,为先帝报仇才是啊。”

“好像还没有断清,照武将军,”一直不说话的兰生,忽然发话道,“公债虽已了,情债却仍是雾里看花。”

张德茂的目中流下泪来,手中加了力道,右手已变成赤红,在兰生背后向心脏处抓来。

我们的眼一花,兰生像泥鳅一样缩了身,躲过张德茂的杀招,然后一个鹞子反身,脱离了逼杀链。他退到原非白身后,同他背对背站定,双手各执一柄短刃,冷冷道:“丽太妃娘娘是个可怜之人,如今时日不多了,公子可否满足一下她最后的心愿,让她知道,究竟淑孝公主是如何惨死的?”

我心中一动,兰生脾气古怪,自来到原家,就多是沉默寡言,对名义上的宗主非白也相当冷淡,我还从来没见过他主动同非白说过这么多话,好像兰生在同非白演一出戏,仿佛在努力拖延时间?是了,此时还算宋明磊抢得先机,恐是敌强我弱,他们定是在等武安王大军到来,彼时情势必将翻天覆地。一想至此,我不由精神一振。

这时,丽太妃的血止住了,可是脸上不正常的红晕陡生,呼吸紊乱,满面泪痕地看着非白,向他伸出一双颤抖的手,好像要努力抓住他苦苦恳求,那目光中满是不甘和希冀。

非白看了眼兰生,凤目似乎有些诧异,再看向丽太妃轻叹道:“淑仪公主,你们把淑孝公主踢下马车,可是淑孝公主还有个把宫人侍卫跟从。为了不让她能跟得上你们,也为了杀人灭口,于是你们杀了她身边所有会武的侍卫。绿翘赶到时,你们已经残忍地打断了淑孝的腿,割了淑孝的舌头,任她自生自灭。绿翘是忠义之人,她一路救了淑孝南逃,不想还是被潘正越截到了。”

轩辕淑仪轻嗤一声,傲慢道:“无凭无据,信口雌黄。”

“原某说出这些旧事,并非方才偷听诸位皇室殿下的旧事,才做出的推断。”非白看着轩辕淑仪的俏容,肃然道,“淑环妹妹远嫁西域前,曾经冒着生命危险潜入暗宫探视我,她对我说,此一西去,必当故土难回,只求再见我最后一面。

“她告诉了我,淑孝是怎么被你们逼死的。她还说,她同你长得一模一样,你们的父皇一时心中难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选,于是便让你们二人抽签,长者留下,短者远嫁,结果你陷害她抽到那支短签,被迫远嫁突厥,远离故土。”

兰生冷冷地接口道:“轩辕淑仪,你从小就心仪踏雪公子,轩辕世家收集情报又是天下一绝,你应当比谁都清楚谁是你当时的竞争对手,其一便是如今的武安王侧妃花锦绣。您截下花锦绣与踏雪公子之间所有的情信并销毁,造成二人的嫌隙,再散布谣言这二人有染,令侯爷有杀花锦绣之心,不想花锦绣却顺水推舟自荐枕席,成就了如今的花氏锦妃。”

“第二个便是花西夫人花木槿。可能连你也没想到这乱世帮了你大忙吧?总算这乱世隔开了他们,想必你曾在心中暗暗高兴吧。”兰生的桃花眸闪着我从未见过的冷冷的银光,“剩下的就是你的两个妹妹。庚戌国变的逃

难路上,你残害了淑孝公主,既可替你们挡了追兵,又可除去第一个竞争对手,接下去便是你的亲妹淑环了,这样所有能嫁给踏雪公子的女子中,最后就只剩下你一人而已。”

兰生的声音清清冷冷地回响在栖梧殿血腥的大殿上,桃花眸闪烁着幽冷而睿智的光芒,“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踏雪公子会为了花西夫人独身八年,却怎么也不愿意娶你一个堂堂公主。而你的父皇为了政治联姻,最后却把你嫁给了踏雪公子的哥哥,从此你过上了活寡妇的生活,也算是你这恶妇的报应。”

场中所有人的脸色大变,齐齐地看向面色苍白的轩辕淑仪。“好一个大胆狂徒啊,”宋明磊的声音冷如冰刀,瞟向张德茂,“当初真该把你扔在火中烧成灰烬。”兰生的眼中已没有了任何恐惧的神色,只是淡淡道:“或许这话该我说才对。”我无法理解他们聊天的中心思想,反正我头一次看到一向以冷静多智而

著称的宋明磊对着一个小和尚气得干瞪眼,噎在那里。张德茂冷静道:“宋侯莫要中了他的计,他故意在激你。”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原非清倒是真的有些失去理智了,差点冲过侍

卫的保护圈,对淑仪激动地喊道:“淑仪,你是为了三瘸子逼死淑孝公主、

逼走淑环妹妹?这是真的吗?你、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吗?”宋明磊冷冷地喝了一声:“驸马莫要听信谗言,公主自然是无辜的。”原非白又看了一眼兰生,潋滟的凤目闪过一丝笑意,却又转向轩辕淑

仪道:“自从淑孝死后,淑环就天天晚上做噩梦。其实不用抽签,她也愿意远嫁突厥,因为她实在厌倦了每晚看到淑孝对她哭诉。那么您呢,淑仪公主?”非白走近轩辕淑仪,静静对她淡笑道:“夜晚可曾梦到过浑身是血的淑孝对您凄惶地惨叫,向你索命?”

轩辕淑仪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打了一个冷战,目光出现一丝恐惧,转瞬即逝。

“果然,什么也瞒不了你。”轩辕淑仪平静了下来,微笑道:“非白哥哥,你总是带给我惊喜呢。彼时,父皇要从我们三个里面选出一个嫁给你,非白哥哥,淑环只是抿着嘴乐,淑孝一欢喜就更结巴了,她们嘴上不说,可我知道她们一个个都想嫁给你。我们的心里都欢天喜地的,然后等到父皇又说还要再选一个远嫁突厥,我们都傻了眼,然后便是窦太皇太后驾崩,根本容不得我们多想,庚戌国变便来了。这是上天赐予我的机会,于是我便先从庶妹下手,故意让她同丽太妃分离,然后便可轻易下手,谁叫她和她娘都那么蠢,那么相信太子呢!然后是我那自以为是的妹子。”

“可是,我没有陷害淑环,只不过以退为进,故意让父皇知道淑环有多爱你、愿意成全淑环罢了,最后父皇便让长旺在那签子里做了手脚。你明白了吗?是父皇选中了淑环和亲,而不是我。”轩辕淑仪满面疲惫地说道,“不信,你们可以问问圆猪。”

众人皆惊,丽太妃娘娘苦笑连连,竟然默认了。

“父皇只是需要一个能政治和亲的公主,而不是真要对夫家忠心的女儿,淑环若嫁给你,轩辕家所有的秘密必定全都给原家翻个底朝天!”轩辕淑仪俏目流出泪来,哀伤道,“没想到,她竟会亲自到地宫去看你,其实……我也一直想去看你,可是父皇却逼我嫁给了你的哥哥非清,我虽不能与你长相厮守,能看着你也是好的。”

太子妃紧握手中宝剑,狠狠啐了一口,低声道:“不要脸的恶妇。”

原非清眼中露出不信和妒忌的神色来,无惧于那些蝎子,大跨步地走到公主面前,抓着她的双肩,厉声喝道:“淑仪,难道你到现在还爱着三瘸子吗?”

轩辕淑仪让幽灵蝎群安静下来,笑着看向原非清,冷傲道:“驸马多虑了,如今自然以国事为重。本宫说出这一切,自然是为了成全丽太妃娘娘,好早些交出玉玺,也为了让墨隐和花西夫人能死个明白,我等大事可成矣。”

宋明磊拉开原非清,对公主笑道:“公主高见。”然后对原非清沉声道:“大敌当前,莫感情用事,中了他的毒计。”

星眸睨向凤目,如针尖对麦芒,一时狠毒非常,“须知踏雪公子最擅洞察人心,巧使反间计,以图敌手分崩离析。”

原非白也不说话,只是对着宋明磊淡淡地露出完美一笑。

窗外隐隐地传来四更鼓的响声。殿外苍藓沿阶,冷萤黏屋,殿内夜寒灯晕,人心诡诈,月光透过高高的窗棂轻洒下来,印着满地的血腥和冰冷的断箭,照在原非白染血的素服上,却凸显一种异样的圣洁之光。

他从上方悲悯地看着轩辕淑仪,淡淡道:“非白平生最恶心地歹毒的女子,我那可怜的娘亲亦是为这样的女子所害。即便出身再高贵,样貌再出色动人,于我而言不过一具粉红骷髅罢了,故而原某是绝不会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因为这便污辱了妻之一字,只是即便如此……”

非白整了整素袍,面向淑仪公主走近一小步,向她深施一礼,庄重而诚挚道:“非白仍要感谢公主多年来的垂青。正是因为公主的抬爱,略施援手,非白在地宫的三年才得以从大哥和宋侯的手里活了下来。”

轩辕淑仪的脸微微地红了,目光慢慢闪出一道奇异的光彩,那是只有女子面对心爱之人时才会有的光芒,只听她柔声道:“既然你知道那几年我暗中助你,那么现如今,我虽同你做不了夫妻,可是顾念着往日的情分,希望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还是希望你能活着。你本是武安王最得意的儿子,可是如今为了这个贱仆……”她鄙夷地斜眼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却失去了一切,只要你能说服圆猪交出玉玺,或许我可以说服宋侯让你活下来。”

原非清额头青筋毕现,宋明磊如嘲似讽地看了原非白一眼,然后不着痕迹地拉开原非清,似在安抚原非清受伤的男性自尊,笑道:“公主的谋略与气度,本侯佩服,轩辕氏必将大兴于公主手中。原非白,你既是天下智

者,当知如何选择了。”“好说,”原非白并没有理会宋明磊,只是缓声道,“敢问公主,可是已有三月身孕了?”轩辕淑仪略一尴尬,但仍是抿嘴一笑,瞟了一眼宋明磊,“是又如何?

本宫腹中确已育有麟儿。”“那非白当恭喜公主、宋侯,还有驸马了。”奇了,为何他是先恭喜公主和宋明磊,然后再是驸马?这里同宋侯有什

么事?

“您手中这幽灵蝎,有一首领,名为蝎王,实为蝎后,哺育并统领群蝎,形同蜂王,而主人只需控制蝎后,便能命令群蝎。这蝎后便是公主手中这只赤头青螯的中将吧,不知原某所言可对?”

“确实如此。”轩辕淑仪骄傲地仰头答道。原非白似是了悟地哦了一声。“还记得吗,淑仪妹妹?”非白上前一步,无惧宋明磊的利刃,离轩

辕淑仪两步之遥站定了,透过宋明磊和原非清,望着她柔声道:“元武十一年,高士邱道长曾为我等讲过道法,那时大哥、二姐、四弟、太子、前废太子,还有公主妹妹们都在。”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独立而不改,可以为天地母……所谓道也。”轩辕淑仪吐字如珠,缓缓道来,甚是悦耳动听。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非白不称呼轩辕淑仪为公主而是妹妹,而轩辕淑仪好像也很喜欢这个称呼。月光下的她,眼神一阵恍惚,似是沉迷于快乐的童年岁月之中,不知不觉地收了方才的凌厉跋扈,只是一味低眉敛容,那水眸微凝,雪肤花貌,令人见之动心,直到此时此刻,方才堪堪展现了平日里的绝代风采,那是皇室公主才应有的温媚婉约,端庄高贵。

“淑仪妹妹打小记性就好。”非白微笑地点了一点头,“还记得吗?邱道长说过,万物之道,此消彼长,相生相克,是以无有完宙也。是故,你若

还唤我一声非白哥哥……”非白敛了笑容,再上前一小步,厉声道:“那便信我之言,快快将手中这只幽灵蝎踩死,你和你腹中孩儿的性命方可保矣。宋侯狠辣,驸马懦弱,绝不会因你腹中孩儿,对你有半分怜悯之心。”

这时殿外的上空忽然黑云密布,一道金光猛地冲出乌云,击向大殿,紧跟着惊雷乍现,仿佛硬生生地把轩辕淑仪从美梦中惊醒,吓得她娇容失色,向后退了一步。

宋明磊双手一挥,如恶龙扑食,杀机立现。非白向后翻身,躲了过去,金灿子大吼一声,挥出一锤,逼杀链被打断了,大家纷纷涌回各自的阵营,分成两派。

非白冷冷道:“淑仪妹妹可知,这世间再厉害的物种,都非完美之身,都带着自身的弱点和缺陷。这幽灵蝎寿命不过三年,好在繁殖力强大,其繁殖全靠这蝎王,蝎王一旦成年便要生产下一任蝎王,必要寻找肉身宿主,那最好的宿主便是人体,说穿了便是以活人肉抚育新任蝎王。那最安全的也最健康的宿主,便是自己的主人,是故蝎王所选的主人皆为健康且易受孕的妇人,这种蝎王悄悄将卵产在妇人胎盘之内,开始时以胎儿为食,不易发觉,妇人会以为自己只是普通怀孕。食尽胎盘后,蝎王便以主人胃中食物为生。久而久之,蝎王愈大,食量便也愈大,再以主人内脏为食。然后随时光推进,蝎王渐次长大,那幽灵蝎的主人便在历经痛苦的十四个月后,由腹中的新蝎王撕破包衣,咬破他们的腹胸而出,这才能咬死旧蝎王,一统蝎族,成长之后再紧跟着寻找下一任主人,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这幽灵王愿意听从主人的意愿,去蜇杀任何一个主人的敌人,是为保护主人也就是保护自己的继承者。”非白摇头叹道:“淑仪妹妹细想想,幽灵蝎产自南国,若真是天下无敌,那大理武帝,阴险无常,最擅毒道,手下能人异士甚众,却为何弃之不用?也是因其本身短利近忧,祸及主人,难以掌控!

“三月前,东营兄弟报公主已经怀上了原氏骨肉,然后,便有那名唤沿歌的南国少年为宋侯送来您手上这只幽灵蝎王,不过数月,它已经产下数以万计的幽灵蝎,并且已完全明白您的指令,全听您一人指挥,只恐您腹中的胎儿早已变成了新幽灵蝎王的食物了。妹妹现在需要立刻治疗,否则性命危在旦夕。”

宋明磊安抚轩辕淑仪道:“本侯看三爷是失心疯了,公主千万不要相信。”

原非白冷笑地反问道:“宋侯向来博览群书,擅驯异兽,如果非白知道幽灵蝎的秘密,难道宋侯会不知道吗?也许,他如此放心地让您来驯养连他也无法控制的毒物,因为他深知其弊害。十四月后,公主将痛苦暴亡,然后便可由驸马继续辅政,也就是宋侯权倾天下之际了。”

“普通妇人有了身孕,会有呕吐症状,妹妹可是风平浪静,只是夜半偶有呕吐,却吐出一些褐色之物,恶臭难闻?”原非白继续冷酷地说道,“那些不过是幽灵蝎的脱皮排泄之物!

“孕妇口味往往会发生变异,妹妹可是现在喜食生食,尤以动物内脏为上?恐怕宋侯常常给公主送些生猪脑服食吧。不过公主可能不知道,或是假装不知道,那是地地道道的人脑,因为幽灵蝎最喜食人脑。”

轩辕淑仪的脸色猛地白了下来,玉手如狂风中的树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最后终于害怕地一扔手中的中将,跌倒在地狂呕起来,吐出一堆血色的肉浆之物。中将在她周围担心地爬来爬去,不出一步之遥。

不一会儿,更多的幽灵蝎从地底深处爬了出来,围在轩辕淑仪的周围,严密地将她同众人隔了开来。

原非清一时不忍,想去扶她,却被宋明磊一把拉住。

轩辕淑仪抖着身子看向原非清和宋明磊,“这是真的吗?”

原非清也看向宋明磊,问出了同样的问题:“这、这是真的吗?那、那淑仪怎么办?”他的神情焦虑而担忧,眼神闪烁着不忍和怜悯,温言道:“淑仪别怕,光潜定是腹有良策了,你会没事的。”

宋明磊淡淡地点了一下头,看似笃定道:“请公主放心,我们自然会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全!”

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明白,可能除了原非清,众人都感觉他的保证毫无安全感。轩辕淑仪也是,只是在那里无助地看着他们,梨花带雨地深深颤抖,忍不住对宋明磊伸出苍白的玉手,颤声说道:“这是你的孩子,你……你要救……救我还有孩子。”

我大惊,轩辕公主的孩子不是原非清的,是宋明磊的?如此说来,他连

自己的孩子也设计进去了?我不由脱口说道:“二哥,你好狠毒的心,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原非清的脸一下子白了,慢慢走近轩辕淑仪,隔着那里三层、外三层的

蝎子,一双朗目满是伤心,不含一丝感情地对轩辕淑仪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轩辕淑仪只是坐在地上不停打着哆嗦,万般无助地泪洗玉面,求救地看着宋明磊,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全。原非清定定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细细看着宋明磊,好像从未认识他一样。他眼神一片死灰,那是一种信仰倒塌的绝望,梦幻破灭时的心碎。

“我以为除了这个丑八怪,你不会再对别的女人感兴趣了。”他看了我一眼,泪眼带恨,牙关紧咬,“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冷落非烟,虽对不起我的亲妹子,可我一直还在心中万分窃喜,总算你的心在我这边,却不知,原来你还同她……”

宋明磊来到他的身后,双手轻搭他的双肩,尽可能地柔声道:“我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大家好。你知道你已经不能再碰女人了,可是我想你得有一个孩子,以免落人口实,将来亦继承大统,这可是我们俩的孩子啊。”

原非清慢慢地转身,向后退了一大步,再一次面对宋明磊,但却躲开了宋明磊的碰触,他又睨了一眼轩辕淑仪,俊容霎时扭曲。然后他站在那里,对宋明磊淡淡地扯了扯嘴角,绽出一丝令人心痛的

笑容来,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悲楚,“细细想来,你说得没错,这其实挺好的。父王一向偏宠三瘸子,就连四毛子他都能耐心地说几句话,对我却偏偏甚是严苛。他从来都没有对我这个嫡长子笑着说过几句软话。自从淑琪没了,他没句安慰话,连正眼也没有瞧过我,就只当我死了似的,紫园里那群奴才见我都趾高气扬的。他们心里都觉得我不是男人,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女人。还好有了你。”

他妒恨地看了一眼非白,又对宋明磊放柔了声音道:“你事事为我和非烟打算,里里外外帮衬着我,这几年父王的眼里才容得下我……如今怕我后继无人,我心爱的人儿同我的妻子,为我生个孩子。你以为我真的从来没有这么筹划过吗?我却总怕说出来会玷污了你对我的一片情意,到时岂不重重伤了你?却不想,其实你早已经想到了,还去做了,清泉公子的谋略永远是这般高明,让人琢磨不透!果真是神机妙算,诸葛在世。”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开始莫名地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俯后仰,冠落髻松,一头乌发胡乱地披了下来,那双漂亮的眼睛变得通红,愤恨地盯着宋明磊,最后却不由得热泪奔涌而出,呜咽出声。

“你为什么不同我事先商量一下,”原非清对宋明磊大吼大叫起来,“你要同这个黑心的女人生孩子呢?而且我们的亲生孩儿都快被蝎子给啃光了,我还算什么男人啊,连人都快不是了。”

太子看似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慢慢伸出手,顺利地捋平了那丝乱发,站在那里状似沉痛地说道:“家门不幸,皇室不幸啊。”

不幸你个头,我在心中冷笑,你这个伪君子。

“太子殿下,皇室的确不幸,”兰生冷笑道,“也许您没有直接地杀害德宗,却是你故意引幽灵蝎到佛堂,这便染上了安息香的香味,然后便可嫁祸给丽太妃。德宗陛下的信鼠发现幽灵蝎身上有安息香的香味,必然会想到凶手是丽太妃,这样您便可诬陷花西夫人,打击原氏。”

原非白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接口道:“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本已体弱的先帝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打击?当场便旧疾复发而猝死,于是您便联合长旺,诬蔑内人,顺利地栽赃给原氏,既博美名,又可收复实权,果然一举两得。只可惜了,您那老迈的生父,他一心为了您才驱逐结发妻子,废嫡长子之位,您却不但觊觎庶母,还火急火燎地,不等收复国土,便活活气死了他。”

太子额头青筋蹦了蹦,冷汗慢慢湿透了他的素服后背心。

原非白转身看向兰生,凤目闪过激赏之意,笑道:“木槿,你的这位义弟,智勇双全,亦善推理,在世间恐怕无人出其右也非白对尊驾越来越好奇了。”

兰生似是不屑一顾他的赞美,只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扭头看向宋明磊和原非清,“皇室中人,贪图富贵,欲壑难填,为君者只贪恋皇位权力,尔虞我诈,自然无心国事,罔顾黎民百姓,久而久之,皇室走向败颓,故而所谓千秋万代,国祚永昌,实乃谬梦罢了。”

原非白点头,表示极大赞同,对轩辕公主长叹道:“淑仪妹妹,像我等生在帝王公卿之家,天生锦衣玉食,深躬诗书礼仪,却偏偏每个人心里住着一个恶魔,人人皆为其折磨亦复被其驱使,可悲复可恨,而这个恶魔无非权欲二字!”

“敢问太子、公主,所谓天皇贵胄,难道就真如兰生所言,只为追逐权欲,贪恋富贵吗?”非白轻叹一声,正色道:“为君者若不以天下为重,若不能懂得无私二字,如何能做到解救万民于水火,如何能做到匡正社稷、安定天下?”

“说得好听,”太子依旧高昂着头,无有悲喜地呆板说道,“窦贼大仇未报,原氏又贪权霸政,如今复国在即,只需原氏交出权力,便可复我轩辕皇室。朕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只不过朕生不逢时,算不过天,如今成王败寇,悉听尊便。”

太子妃却忍不住站了出来,明明她的脸上还有着太子留在她脸上掌掴的痕迹,却勇敢地站在他身侧大声喝道:“这还是轩辕氏的天下,殿外有龙禁卫守护,城中有晋阳王氏大军,你们莫要太猖狂了,若敢谋害太子,即便问鼎天下,须知也会落得万世骂名。你们这群篡位弑君的乱臣贼子。”

“太子妃说得有理。”非白并没有再向丽太妃追问玉玺的下落,只是对太子妃恭敬地欠了欠身,对宋明磊朗声道:“为免东西营兄弟枉死,还请宋侯和驸马缴械,释放太子,同非白一起向父王请罪吧。父王那里自有公论。”

“你不可能赢。”原非清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恨声道,“行宫外皆为西营所围,行宫内的龙禁卫素日养尊处优,如何敌得过西营勇将?”

非白淡然道:“西营武士不过一千之众,我已密调燕子军数万入西京,而行宫内又有龙禁卫驻守,如今殿内不过侍卫十人,试问驸马可有胜算?”

原非清的狠脸子立刻掉了下来,绿着脸看向宋明磊。

丽太妃潸然泪下,低喃道:“陛下,您看到了吗?臣妾无法保护轩辕皇室,这些孩子……臣妾无颜面对陛下啊。”然后她慢慢看向我,满目凄怆,“贞静我儿。”

我跪坐在她身边,帮她按住伤口,软言宽慰,“请太妃勿惊,血已止住,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您会没事的。”

她却握住我的手,流着泪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头顶那盏皮灯,我便飞身取下。她轻抚着那盏皮灯泪如泉涌,哽咽了半日,和蔼笑道:“孩子,用此灯替淑孝立个衣冠冢吧,我天天梦见淑孝哭着对我说想回家。”

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低泣了半晌,好不容易止住了涕泣,拉着我的手道:“如今淑孝总算得以沉冤昭雪。她本就喜欢非白,就让她平静地长眠在紫栖山庄,我与陛下的身边,这下我和陛下可以好好照拂她,轩辕家亏欠她太多了。”

她扶着我的手站了起来,挺直了脊梁,昂首冷冷地看了周围一圈,“你们这一出又一出,无非想夺取玉玺,无非想这没有人性的皇位罢了。”

她的脸上明明毫无血色,却满是尊贵,无人再敢直视她的眼神,都默然地敛眉垂首。

“照武将军,请替我向武安王转达一句话。”她勉力看向非白,非白恭敬地垂首称是,只听她充满尊严道:“奈何轩辕羸弱,原氏强悍,若当真有一天为帝,原氏必当厚待太子一家及轩辕旧皇室诸人,无论新帝何人,后继天子必以轩辕氏母仪天下。”

非白立时双膝跪倒,伏地大声敬诺。

丽太妃又向他肃然问道:“若有一天,你天命所归,荣登大宝,亦可应允否?”

原非白抬首,想了片刻,诚挚道:“我本风雅颂,亦得佳偶子。”他温柔而坚定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偏逢离乱世,经年鸳分离。旦息烽火台,何惜身作死。”

他以头伏地,庄严道:“吾妻既是轩辕义女,请丽太妃娘娘放心,微臣必尽心全力保护太子及轩辕皇室。”

她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太子,然后倦怠地放开了我,“我终于可以去找陛下和姐姐了,我真的很累了。”

宋明磊耸了耸肩,叹了一口气,“好吧,这下我们都清楚彼此的故事了,也明了彼此的兵将分布了,太妃看来是死也不会说出传国玉玺了,真好。”

他看似向我信步走了两步,素白的王袍上,银线绣的莲花在月光下泛着优雅而惨白的光,忽然他一折方向,走到轩辕淑仪面前,星眸含泪,“淑仪,你想想,我真会害你吗?这可是我自己的孩子,我一直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的。快站起来,让中将把他们都送到先帝那里好吗?”他极温柔地说道,渐渐地那群蝎子让开了道,他走近轩辕淑仪,如同对待皇后一般,轻轻扶起她,无比温柔地为她拭去满面泪痕,如同蛊惑一般,在她耳边轻声道:“想想那皇位……是你的,也是我们孩儿的。”

轩辕淑仪的目光一下聚焦了起来,凶狠地看向我,数以万计的蝎子从地底涌出,奔向我们。场面一片混乱,丽太妃一下把我推开,自己被几百只蝎子围住蜇咬,痛叫出声。

外面忽然闪电,又一阵巨响轰隆隆地直击大殿的顶柱,紧跟着殿外又传来巨大的轰响,这回却是炮声在轰轰大作。非白精神一振,对身边的金灿子和银奔高叫着:“燕子军进皇城了,快护送夫人出大殿。”

我们且战且退,奈何蝎子却是越来越多。轩辕淑仪坐在一堆蝎子中间,狠毒地看着我们,贝齿紧咬樱唇,直咬得鲜血染红洁白的牙齿,如食人的女妖一般狰狞。

忽然大殿开始了剧烈的震动,连蝎子的攻击阵形也开始凌乱了,中将开始不安地跳到轩辕淑仪的肚子上。原非白飞奔过来,他乌黑的长发在半空中飞舞,素服上沾了鲜血,如盛

开的红梅花不停地漾开这是我见到的最后景象。他一把牢牢地抓住我,甩向兰生,兰生搂住我的腰向殿外跃去。我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然后巨大的响声冲进我的耳朵,疼得仿佛有人

拿一根长钉使劲钉到我的脑门里。我眼前一黑,周围一下子宁静了下来。

好冷,耳朵和脑子好痛……再睁眼时,我旁边正躺着满脸血泥相和的兰生。他同我一样,耳朵被震出了鲜血,我们正扑倒在泥泞的石阶上。雨下得很大,周围一片迷蒙,眼前满是建筑物倒塌后的巨大烟尘。

我的手掌全都撑破了,血流了一地。为何我刚刚感到像地震了一般?怎么回事?难道是大哥发射锦绣百虎破阵箭吗?我的耳朵被方才的巨响震得暂时失了聪吗?

非白呢?我悚然一惊,非白还在里面吗?

丽太妃,还有薇薇、太子、太子妃他们呢?

我使劲甩了一下头,倒出耳朵里的沙尘和雨水,有人撞了我一下,又把我撞倒了,这回我听到了声音。雨渐渐下大了,将浓烟浇熄,无数的宫人在奔走,四处乱窜尖叫:“雷神震怒,地龙发威了,快救太妃娘娘和太子。”

雨水倒灌进鼻子,我呛了好几下,再一次挣着爬了起来,惊回首,这才发现蓬莱殿、三省殿、栖梧殿三大殿全部消失在眼前,竟然一瞬之间,全都倒塌了。昔日辉煌的三大殿全都埋在瓦砾之中。

“照武将军呢?”我拽住一个慌张搬着一块瓦砾的宫人问道,“丽妃和太子救出来了吗?”

那个宫人茫然而惧怕地摇着头,“没有,全压在里边了,连着太子妃、国舅爷还有好多宫女、太监全在里边,就这一眨眼的时间,这便地动山摇的,根本没有人逃得出来。”

这时巨大的响声再一次隆隆响起,宫人们再一次吓得放声尖叫,很多人害怕地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四散奔逃。这回我听出来了,是炮声,是锦绣百虎破阵箭的炮声。

“照武将军呢?”我又抓住一个小宫女颤声问道。那个小宫女却只是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哇哇大哭,语无伦次道:“没看见、没看见。”我的心害怕起来,方才明明是非白推我出来,可是他人呢?我放声叫着非白的名字。雨愈见大了起来,放眼望去,人头攒动,有的忙着救助伤者,有的忙着

逃命,人人的脸上全是泥污和鲜血,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我茫然地怀抱着那盏淑仪的皮灯,脚一软,坐倒在地。这时又听到有人哇哇大叫,却见蓬莱殿一角,也不知有谁挖动一小块

砖,结果人没有找到,却见一群大老鼠跑了出来,几乎每一只都衔着一只大蝎子四散逃去。宫人手忙脚乱中,一只也没有捉住。我无力地坐倒在地,看到几只老鼠在我身边飞快地穿过,最后一只体形巨大,嘴里正咬着个头特别大赤头青螯巨蝎的老鼠经过我时,猛然一个急刹车,然后打了一个转,站在我面前。我认出来了,竟是久违的倾城,它嘴里咬着的是轩辕淑仪的蝎子王中将。

倾城对我嗅了嗅,露出极长的尖牙,配合两只小前爪,快速而凶狠地把中将的身子扯了个粉碎,然后没等我回过神来便钻进我的广袖中。

思绪一点点在我脑中聚焦起来。蓬莱殿是轩辕淑仪公主同驸马的居所,三省殿则是太子的居所,栖梧殿里全是一群轩辕氏的罪人,严格算起来,全是害死德宗的罪人,而德宗棺椁所停放的清思殿却毫发无伤,依然静默地矗立在烟尘中,冷然而悲伤地看着我们如蝼蚁般挣扎、逃亡。

倾城、倾城,一夜倾城!

难道是这只名叫倾城的大老鼠一夜之间倾倒了三座大殿?猛然想起紫陵宫外那银面人,说倾城虽单独活动,但是却有驾驭群鼠之力,齿牙尖利,擅掘地洞,可以瞬间倾倒城池。

我心中一惊,难道是倾城带着这群老鼠干的?

在它的眼中没有轩辕皇室,只有德宗一人而已,在它简单的心中,德宗因为幽灵蝎给气死了,幽灵蝎身上带有轩辕淑仪的气息,而方才它可能就在地下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也许认为太子妃和王估亭,还有太子也是帮凶,一起害死了德宗,于是它以它的方式为德宗报了仇吗?

没有人告诉我真正的答案,我也不知道倾城为什么要钻到我的袖中,我没有时间把它赶出来,只是艰难地站起来,绝望地大声唤着:“非白、非白!”

这时宫人惊叫:“这里有活人。”

我一回头,却见一只手臂正在瓦砾下挣扎地伸出来。我顾不了许多,飞奔过去,同兰生还有一堆宫人合力把他挖掘出来。那人露出满是鲜血的脸,竟然是金灿子。我们挖到一半,他已经大喝一声,抱着两人飞身而出,却是昏迷的银奔和肿着脸的薇薇。没有非白的身影,我心中害怕起来,更加疯狂地挖了起来。

我本风雅颂,亦得佳偶子。

偏逢离乱世,经年鸳分离。

旦息烽火台,何惜身作死。

原非白,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就老是面对那痛苦的别离和折磨呢?我的指甲已经全翘了起来,手指满是鲜血,塞满尖细的瓦砾,可是我根本感觉不到痛楚,只是想把这三大殿全部挖空,找到原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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