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子衿紧绷的神情稍稍有了几丝松懈,但是,话语里带着置疑:“我们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想到丁若娟,她又急了几分:“那丁妈妈呢?”说着,她就准备下床。
“等一下。”崔泰哲没有松开放在她肩上的双手,他,仍旧凝视着她:“子衿,”
“我们应该马上去丁妈妈家…”
“我们会去丁妈妈家的。”崔泰哲的薄唇有些轻颤:“只是子衿,肖叔叔,他并不姓肖。”
乐子衿一怔,一心关心丁若娟,却没有时间去细想崔泰哲话里的意思:“什么?”
“他,”崔泰哲低头沉思了几秒,方抬头:“他的真名,叫乐修杰。”
乐子衿怔住,
乐修杰?
乐修杰?
良久,乐子衿只是怔在那儿,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有“乐修杰”这个名字在回响着。
“子衿?”见她不说话,神情冷漠而轻颤着,崔泰哲担心不已,伸手捧着她的脸,急切的看着她。
乐子衿笑起来,笑声不大,却有些夸张,皓齿露出一些,整个人颤抖得厉害,末了,笑声听起来,竟然像哭声,
崔泰哲心疼,坐在床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发现她全身都在颤抖,不禁拥紧了她。
乐子衿想让自己做到自然一些,但是,仍旧显得苍白无力,她靠着他的胸膛,声音里的沙哑虽然消失,但是却不复从前声音的悦耳清亮:“泰哲,”
崔泰哲拥着她:“我们去看看他,好不好?”他心疼,但是,这件事,如若她现在逃避,那么,终是,会后悔的,他不要她的生命里有遗憾。
乐子衿想点头,可是却觉得很难很难,于是伸手紧紧握住崔泰哲那环拥住她的手臂。她想,他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当他带着她走出酒店时,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灼伤了乐子衿,她猛然闭眸低头,不去直视那强光,泪水,却在低头间滑落出她的眼,怕他担心,她悄悄的抹去,没让他瞧见。
丁若娟派来的车子,早已经等候在外。
车子,载着他们,来到了殡仪馆。
一路上,乐子衿只是低着头,心底的思绪,却如万千波涛一般,无法平静下去,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当她回想时,将事情一件一件串连起来时,却觉得很痛心很痛心,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疼,原来,丁若娟对她的爱,不是没有原因的。原来,肖叔叔对她嘘寒问暖的询问,不是没有根源的,只是,这一切现实摆在她眼前时,她的心,被狠狠的伤了。
知道她沉默,所以崔泰哲只是抱紧了她,一路上,一言不发。
当丁若娟握住乐子衿的手时,是颤抖的厉害的,
“他呢?”乐子衿眸间,已经没有一丝泪,掌心,一片冰凉,她的指尖,在颤抖。对于乐修杰,她只是称呼“他”,
“在里面。”丁若娟的眸间,含着泪水,仿佛一眨眼,泪水就会滑落出来:“子衿,去看看他,好不好?”
乐子衿的脊背一阵冰凉,似乎葡萄酒的后劲还没有消除,头昏昏的,大脑中,混沌,低声说:“好。”
停放尸体的房间,一片冰凉。
有工作人员哗的拉开存放尸体的冰棺,
一阵蚀人的冷气袭面而来,乐子衿眸一下子闭上,手本能的掩上眼睛。而崔泰哲,也在此时,扶住了她的肩。
丁若娟低头,泪水刚刚落在安祥闭着的乐修杰脸上,一点一点,温热的泪,有些花了美容师精心替他修饰过的苍老病态的容颜,她的声音,带着几许颤抖与难以割舍的痛苦:“修杰,子衿来看你了。”
一声“修杰”让乐子衿颤抖,她强忍住想哭的冲动,低下头,视线里,一个精致华贵的冰棺内,躺着一位苍老佝偻的老人,他的头发,已然花白,他的身子,消瘦得厉害,那紧闭的薄抿的唇,还有原本有神的眼,在此刻都紧紧的闭着,他的手,静静的放在身侧,那样安祥,那样寂静,那样让她觉得心疼,
颤抖着,乐子衿伸手,握住乐修杰早已经冰冷僵硬的手,那里,再也没有从前小时候,大手握小手的温暖感觉,有的,只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冰冷。
那苍老的容颜,虽然不复从前的英俊帅气,可是,乐子衿仍旧一眼就认出来他来了,是的,没错,冰棺里,是她的父亲,那位早已经死于空难的父亲,那位让她过早失去父爱的父亲乐修杰。
“爸爸,推高些,再推高一些!”耳间,仿若还有多年前在乐宅花园里那一幕,高大帅气的乐修杰一手抱着年幼的子墨,另一只手推着她坐的秋千,她的公主裙,随着秋千的轻荡而飘逸着…她的笑声,响彻了整个乐宅,而温柔娴静的妈妈,那时,正端着新鲜出炉的蛋糕走过来,
这样的一幕,早在多年前,成为绝唱。
乐子衿原本疼痛思念的心,早已经抚平。
是他,从前那高大帅气的爸爸,现在变成棺中静静躺着的佝偻的老人…是他,这样将原本尘埃落定的往事残忍的撕开?
心,痛。
她的鼻翼,怎能不酸?
可是,她坚强的,没有流泪。
她放开他早已冰冷的手,然后,用手抚摸着他的脸,他的五官,那里,仍旧冰凉得让她觉得可怕…抚过之后她的手上有些湿腻,那是因为沾了些许的化妆品。
乐修杰下垂的双臂,当年,可以高高的将乐子衿举起,可而今,只是化作一团冰冷,冰冷得毫无任何生气可言。
而这时,丁若娟仍旧顾着掩面痛哭流涕,
站在乐子衿身后的崔泰哲,发现了乐子衿的异样,更发现了,她眼睛的复明,看着她脸上的冷漠与黯然,他压住心底的震惊,没有说话,只是,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适时的递上纸巾,他只希望,她能哭出来,哭出来之后,她心底的压抑就会好许多。
除了丁若娟的低泣,一片寂静。
直到工作人员过来催促时,他们才离开。
而离开的时候,乐子衿一个人走在最前面,没有需要任何人搀扶着,她的背,挺得很直很直,直得僵硬,而她,更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她的泪水,她,掩藏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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