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登上皇位,自然是二皇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对方若是不露面还好,一旦露面就扑杀之,假死也能变成真死。

毕竟嘉成帝已经死了,谁会想到他还会活着。

没人敢相信二皇子敢在嘉成帝还没死的情况下,就造出其死讯,并借此登基。

谁也不敢这么想,这就是他们可以利用之处。

二皇子面颊一阵抽搐,咬牙道:“行,就这么办。”

招儿站在街上痛骂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府。

薛府的大门再度阖上,仿佛没发生过这件事。

可这里发生的一切,暗中却在各家各府上流传着,都说薛家那妇人泼,竟是连禁卫军的人都被硬生生逼走了。

嘲笑之有,但更多的却是有学有样,之后禁卫军再要搜其他府邸时,有不少都装着一副高风亮节,含冤受辱的模样,要求要见圣上手谕。

这一切都给二皇子等人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不过这是后话。

另一头,招儿带着人回了正院。

春兰几个丫头满是敬仰的看着她的背影,早就知道夫人不是一般人,今日才知夫人还能这样。

她们一阵七嘴八舌讨论之前发生的事,都说招儿威风极了,巾帼不让须眉。正说着,就被卧房里突然冒出的两个人给吓住了。

“行了,闭上你们的嘴巴,先都下去,这里发生的一切不准和任何人说。”

四个丫头连连点头,她们都是招儿打小买来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招儿也不怕她们乱说嘴。

等几个丫头下去后,招儿才来到桌前坐下,端起桌上的冷茶一气儿喝光。

终归究底,她也不是不怕,如今内城封闭,薛庭儴不在家中,又发生了这样的事。等于薛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命,都扛在她一个人的肩上。

会心有余悸,也是正常。

“没想到你也会怕。”

“是个人都会怕,莫堂主非同一般,自然不知怕为何物。”

这是在讥讽莫伽不是人呢。

莫伽脸颊一阵扭曲,还要保持大度模样,别提多毁形象了。

嘉成帝抬眼瞧着他的脸,明明不该的,却偏偏有一种看好戏的意味。

“你们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走?我男人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的,也担不起什么事。”

莫伽被气笑了。

这时候知道装弱小,装无助了,方才是谁装腔作势说要去宫门前一头磕死的。这些是莫伽在春兰几个议论中听来的。

“薛夫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乃朝廷封诰的诰命夫人,如今君有大危,难道你不该挺身而出,护佑陛下之安危。”

“我就是一个妇道人家,又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君君臣臣,社稷安危之大理。我就知道现在外面这群人正掘地三尺,他们说回去请了手谕还要来。等再来,若是发现你们在这儿,我薛家上上下下都要给你们赔命。

“所以你们还是赶紧走吧,我薛家寒门出身,拢共出息的就我男人这一个。当了这么些年过,银子没捞到半分,自己还贴了不少,没有什么对不起朝廷的事。他素来爱重我,我和几个孩子若是丢了命,还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来,所以大义和小家,我选小家。”

“若是薛庭儴知晓你此言,可是会后悔娶你为妻?”榻上的嘉成帝突然道。

招儿打从说话开始,就一直没正视两人。

认真说来,是没去看嘉成帝。

毕竟让她当着皇帝,还是一个行动不能自如,如此狼狈的老人,她还真有些说不出这些话。可就如她所言,她怕,这种危机感除了那次被红帮所掳,也就这次最强烈了。

甚至比那次更甚,有一种屠刀就在头顶,顷刻就要落下来之感。

若是她一个人也就罢,她不敢想象自己若是没了,薛庭儴会如何。更何况还有几个孩子,她是不可能拿自己孩子冒险的。

听了这话,她扭头看着嘉成帝,既不心虚,也不胆怯。

“他为何要后悔?若是他知道当下情形,也会赞同我这么做的。”

似乎被这两人盯看的有点难受,她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你们姓祁的家里闹不和,牵连了这么多人。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们外人能做什么。”

这么说似乎有些无赖,明明是大事,偏偏被她往家事上套。可又不能说她说错了,毕竟这就是姓祁的家里闹不和,儿子长大了,觉得老爹碍眼了,就想把老爹除掉,自己当家。

天家无父子。

嘉成帝早就有这种觉悟,可第一次如此深深切切的体会。

他面色颓丧下来,嘴角紧抿着,什么话也没说。

莫伽瞅了他一眼,心情也有些复杂,此时自然没有再和招儿玩笑的心思,郑重道:“他们不会再来了,至少暂时不会再来。”

“你怎么知道?”

“因为陛下是不会对薛侍郎下手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唯独薛庭儴不会。”

这十多年,已经足以让嘉成帝将薛庭儴视为心腹重臣。

换句话讲,哪怕有一日薛庭儴犯了弥天大错,嘉成帝念着旧情,念其功勋,顶多就是罢官,也不会拿他如何,一份体面是要给他留着的。

莫伽虽来到嘉成帝身边不久,却明白这个道理,正确是说朝中无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些年薛庭儴在做什么,你应该心中清楚,任何一项革新之举,都少不了有英明的帝王在背后撑着。陛下会遭此大难,与革新有很大的关系,若是陛下山陵崩塌,薛庭儴辛苦多年的局面将会顷刻崩塌。”

招儿紧紧地抿着唇角,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她的内心在挣扎。而听到这些话,更是天平倾斜。

“罢,你们就先待着吧。先说好了,紧要关头,我可能会贪生怕死。”

说完,她就离开了这里,明显是下去安排布置了。

毕竟屋里多了两个人,瞒得住一时,瞒不了一世。

薛府戒严起来。

看似与寻常没什么两样,实则各处都有人盯着。

招儿又回到了正院。

作为当家夫人,她必须是待在正院里。不过起居却从卧房挪至了东次间,所幸这里有一方临窗大炕,薛庭儴不在时,有时招儿偷懒,也会在这里歇下,倒是没引起侧目。

“我已经让人给庭儴送信去了。成与不成,还是未知,即使成了,他一个文官,恐怕也没办法力挽狂澜。”

床榻那处,莫伽正在服侍嘉成帝服药。

见他一副不沾染凡尘的模样,没想到服侍人还是很有一手。

招儿的眼神有些诧异,同时也有些不怀好意,总觉得这莫伽突然从海上来到陆地,还跑到京城,竟然去了嘉成帝身边,总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

招儿甚至猜测,莫伽是不是在海上混不下去了,去了宫里当太监。不然何以解释他会出现在嘉成帝身边,当时来薛府时,还是穿了一身太监的衣裳。

她的眼神让莫伽有些恼羞成怒,服侍完嘉成帝喝药,他便把招儿叫了出去。

“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没什么啊。”

“你还敢说没什么,明明就有什么。”

素来高深莫测的莫伽,大抵也只有碰见招儿,才会被轻易挑动情绪。他甚至怀疑招儿是不是故意的,不然为何会如此误解他。

他是那种人?

问题是,他和招儿也不熟,他是什么样的人,招儿也不知道啊。

招儿还是诚实的,见莫伽气成这样,有些讪讪道:“其实当了太监也没什么,世道艰难,为了活命做出什么事,都是可以理解的。”

“我不是太监!”

若不是情况不允许,莫伽真想用男人的手段,告知她事实真相。可惜他不能,罗敷有夫,她又太有主见,再说了他如今和嘉成帝还住在薛府,他也干不出那种卑鄙无耻之事。

若是没有这一切掣肘,他也许可能……

想到这里,他深深地看了招儿一眼。

招儿一副不信的模样,但还是道:“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是太监,我们不说这个了行不?”

“你那是什么口气,我真不是太监!”

大抵是莫伽太气愤太在意,反而勾起了招儿的好奇心。她问道:“那你不是太监,怎么会在陛下身边,还那么会服侍人?他知不知道你以前是当海盗的?宫里进人这么随便,都不查人祖宗八代,这么容易就进了。”

瞅瞅!真不是他没气度,而是此女忒气人了,说得好像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

尤其,听到内室中有一阵轻微的呛笑,更是让莫伽血上了头。

“我真不是太监,他是我亲爹。”

呃!

招儿的下巴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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