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姐的名头有多响呢,小眼镜一个炼气期修士只不过以她的名义写了点语句不通的屁话,两分钟内回帖量就过了千。这不是说我师姐特别有名,而是底下七嘴八舌开始质疑守诫怎么会沦落到让别人来发求助帖的意思,但很快被淹没了,下面是一群人看见守诫答应的要求这个丰厚的报酬流着口水就要骑飞剑过来,我们很快就脱了困。

来的人一张国字脸,看起来憨厚义气,长一张大方脸,笑起来也方方正正,他身穿矿工衣服从地底一个窜天猴似的钻出来把我吓了一跳,他身后乌泱泱跟着十来个人,都和小眼镜一样,穿一身黑色制服袖口金边,就像一群中二少年来打架。

他们由外向内依次排查,于是先到我师姐那里,国字脸开始给学生们现场授课:“各位同学,刚刚我们拆过了那么多雷,大家也都对这个事有概念了,现在我要提问,请问拆雷前最重要的一步是什么?”

我师姐闭着眼,没有想到有生之年她会作为一个活教具出现在第二天的修真新闻上。

老实讲,这个修真学院就和这个突然窜出来吓人一跳的国字脸一样,直到刚才我们都不知道修真学院的存在,修士们组成侠士联盟,仍旧是各个山头门派师徒授受,这种现代大学的系统用一位修真大佬的话来说:“胡闹!一个班就算少了少了五个学生,即便如此,突破境界时师父不在旁边,这不是耽误良材么?这是工厂流水线!粗制滥造!”

当我晚上在修真学院安排给我和师姐的教授宿舍躺下时,出于想拉近乎的目的,我转头问窗边打坐的师姐:“师姐你觉着修真学院这项目怎么样啊?”

其实我这个问题问得特别没有营养,我俩觉不觉得,事实已经发生了,我天生没心没肺不懂悲伤,赵青山在我面前化作白骨我好像也没什么反应,我师姐沉浸在对妖狐的怒火中,显得格外平静。

师姐在思考时,眼睛会略微眯起,此时此刻就像信号灯一样告诉别人请勿打扰,她皱着眉头坐得笔直,将白天的一切都整理罗列出来在脑子里过筛,有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灵光刚一出现,就被我打断。

她沉吟片刻:“修真学院是联邦方面的项目,不是侠士联盟,在不清楚联邦的用意与所图之前,我不太乐观,我认为会有一次或者几次大规模战斗,如果联邦是真心实意做修真产业,那侠士联盟一定会输,如果不积极图谋共赢,很快就会成为历史。”

谁能想到随口一问,问出我师姐这么认真的回答呢?而且我以为我师姐是个修仙原教旨主义者,没想到她居然认为修真学院才是未来,我们侠士联盟垂垂老矣亟待改革?

我坐直了,脚丫子不小心踢到我背来的流云千里图,这才想起正事:“师姐,这个是流云千里图,师父让我交给你,说是一打开,妖狐就会被收入图中,可好用了。”

说得好像我用过似的。

师姐抚摸画轴,深深看了它一眼,抛回给我:“你收好。”

我有苦说不出。

我本打算将流云千里图交付我师姐,然后扭头回山,不参与除妖这项宏图壮举。但我师姐一说就像要打持久战,图也不收,也不怕我背着被贼人抢走。

我没觉醒灵根没有灵力用不了储物袋和储物戒,而且流云千里图本身有空间属性,也装不到这两者里面,我只好土里土气地背着硕大一长条黑布包,国字脸问我那是否是仙师佩剑,本假冒仙师只好惨然一笑假装那就是我深藏不露的神剑。

我不像我师姐那样由内而外发出一股自信的力量。

流云千里图被师姐拒绝,因为师姐笃定如果她那破空一剑没有斩空的话,能够将妖狐斩于剑下。

若她收下神器,就意味着她不太信任自己的剑,但是我再三要求:“师姐,我连灵根也没觉醒,护不住神器啊。”

“你灵根没有觉醒,是怎么大摇大摆地踩着炸弹走到石壁前的?”师姐还是问了。

“我哪知道,我不知道我脚底下有炸弹啊。”

我师姐感叹了一声不知者无畏,之后出行一直带着我,也是保护流云千里图不旁落他人之手。

我们凤吟山就四个人,这么可怜的规模居然有一件神器压阵,说出去要有多少人流着口水来抢夺?抢走了可就是人家的,神器上面也没刻我们的名儿,到时候说不清。

小眼镜以为我是什么正经修士,趁师姐去向侠士联盟除妖特别行动委员会几个理事们汇报她在办事处所见所闻时,把我拉到一边,笑容像个要给人撮合亲事的老太太:“仙师仙师,你我二人合照一个?”

“可是我……”

“别可是了,虽然你师姐爆了我的那啥,但是咱俩情谊在是不是?相逢一场就是缘,仙师,笑一个。”

我露出了一个勉强的为难的笑容,小眼镜胳膊搭在我头顶,我微微屈膝,让他显得比看起来更高。

侠士联盟特别行动委员会有十二位理事,其中有七位集合在华夏联邦修真学院中,偌大的会议室里拉着横幅:

除妖特别行动委员会第二次日常会议。

理事长在房间正中的显示屏内目光灼灼,在场的七位理事……不,六位理事都坐得一丝不苟,穿着修真界制式的云纹黑白长衫,每个褶仿佛都精心量过,屋子里没有一丝风。

除了桌子最末的第七位理事。

她也坐得很整齐,只是比起其余六位的严肃,她的严肃像是幼儿园小朋友被老师呵斥排排坐不然不给水果吃的表演。她穿着修真学院学生制服,衬衫扣到最上面,比几公里外的散漫学生多了一条系紧的红色丝带,右边袖子多出一道金边,金边上别着红袖章,写着方方正正的学生会三个字。

在这群人里,她显得格外年轻,嘴唇抿得很紧,眼睛眨也不眨,纤细匀称的手指上戴了一枚储物戒和一枚强化戒,头发又细又软地垂落,还梳着蓬蓬软软的刘海,用一条红丝带扎起马尾,像每个班都会有的那种,被许多男孩子惦记的洁净的女孩子,漂亮可爱,笑起来还会有浅浅的酒窝。

但此时此刻,她没有笑,没有搭在桌面的那只手从格子裙兜里摸出了两个小小的魔方,像盘核桃似的盘它们,手指极快地拨弄,两个魔方被恢复原形,搁在桌角。然后她双手交叉,竭力让自己真正专注一点。

我师姐敲门进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理事长的一张长脸,理事长是符合众人想象的形销骨立的老头子,在侠士联盟主事多年,我师姐对他比较熟,略一颔首:“前辈,诸位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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