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富霜国的国都,富楼沙城的大街上人流摩肩接踵,热闹得很。不管是布庄钱庄、还是茶楼酒肆,每个地方都人满为患;叫卖声和讨价还价、欢声笑语混在一起,端得是盛世太平的繁华景象。
若要将富楼沙城与千年前的孔雀国国都王舍城做比较,区别可谓是相当明显——人更多了,楼更高了,城更大了。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不论繁复和用心程度的话,现今寻常百姓身上穿着的衣料做工质地就与当年孔雀国国王相差无几。
极其显著的云泥之别,湛景完全无法注意不到。另外,凡人的楼房墙板对他来说完全可以当做不存在,因此他轻易看见了织庄里有不少绣女在伏案劳作。她们所用的织机比他之前见过的复杂得多、也精细得多,倒是很好地说明了布料的问题;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相比于修真者,灵气异变显然并没对凡人们的生活造成负面影响。
若是再大胆一些猜测,修真势力的衰落可能正是凡人势力崛起的原因……
湛景刚刚走过小半条街,就忍不住产生了这种想法,暗自心惊。为了验证这种猜想,他悄悄铺开识海,从临近的街道向更远处推展——
各户人家里都多了不少省时省力的机巧物件,有些光看样子他都猜不出是做什么的;城西兵营里有人正在维护几台攀城机模样的东西,竖起来估计能有二三十丈;至于城外,高大的龙骨水车沿着河岸向远处不断蔓延,为更多的土地引水灌溉……
若灵气异变持续下去,修炼越来越难,修真者只会越来越少。而对绝大多数灵根不足、无法修炼的普通人来说,这反而极可能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虽然用时漫长,但他们早晚会突破原先的局限、朝着另一个更适合的方向发展而去……
湛景实在料不到,他只是突发奇想地出门闲逛,却在放松心情之前先想到了这些。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杞人忧天,但他认为,封危肯定也嗅到了危险的气味,才会将落脚处设立在富楼沙城中心。
按照那只海龟的说法,下界灵气异变已然持续了九百多年。虽然中界之人的寿命以千年起步,长到五千年往上的也有,不过论起平均水平,也就约莫三千年。鉴于近些年飞升中界之人的数量已经开始锐减,那要是用最坏的情况预计,再过个两千年,中界岂不是就会只剩下那些原本就出生于中界的人?
可问题在于,不说全部,至少大部分中界之人的目标都是飞升上界。生养孩子这种事会耗费修为、拖累飞升,少有人乐意做。也就是说,没有下界之人飞升差不多就等同于断了中界延续的血脉。少则三千年多则五千年,中界将会冷清到百十里地都找不到一人的地步;更别说近两万余年无人能够飞升上界了……
这竟是个进退无路的死局!
湛景不禁为这种可怕的前景预测激灵灵打了个抖。随后,他又生出了个更可怕的猜想——
近两万余年来,中界无人飞升上界,莫非这也是类似下界灵气浓度降低的异变、只是他们身在局中浑不自知而已?
再往下推理,中界说不定也会产生异变,就算中界之人改变主意也不能安全地长居下去?
真是越想越吓人了,湛景摇摇头,想把这些猜想统统甩出去。事情还没研究清楚,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封危和离乐都在调查此事,说不定会查出点别的什么呢……
想到此处,湛景便收回了自己的识海。之前,他察觉到都城东南方有高低数十个修真者,便有意绕开了那个方向,毕竟陌生的识海碰撞约等于主动挑衅;但在收回的过程中,他在那附近感应到了两道熟悉的气息——
是离乐和闻正。
有雀离浮图这样的大塔,当然有着与之相匹配的大伽蓝。离乐和闻正会在那里也很正常,毕竟照修真者的数量判断,那里必定有个修真道场,整个富霜国的佛修可能都在那里。
湛景想了一想,便拐进最近的小路,隐去身形后飞向东南方。都城占地极广,但对他来说,横跨而去只是眨眼的功夫。转瞬之间,他就瞥见了那座大伽蓝的山门——门上牌匾写着遒劲有力的白马寺三字——同时也在门前发现了同样化作凡人模样的两个师兄。
闻正一副朴素和尚的打扮,离乐则在和一个看起来是佛寺管事和尚模样的人交谈。察觉到他的到来,闻正偷偷对他摆手;而离乐不着痕迹地侧过来一眼,目光里看不出什么特殊情绪,倒是小幅转身的动作令他显出了窈窕的身形……
等下?
窈窕是怎么回事?
湛景还想靠近些,冷不防被这一眼瞥得愣在原地。他是有个大师兄没错吧?这会儿怎么变成大师姐了?
在他回过味来之前,离乐已经迅速结束了谈话,随即和闻正一同走向他。三人前后步入僻静的小巷角落,湛景在阴影处撤去隐身术,之后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师兄你?”
听出他的惊讶,离乐不以为意地瞥了自己身上的素色长裙一眼。“是你忘记了,我在下界时本就是女儿身。”
湛景迅速地明白过来。在下界,佛被普遍认定为是无性的,同时兼有男女的特征;因此,有不少佛修对性别不甚在意,时常在男女之间转换。
如此说来,怪不得师兄弟之中只有离乐留着一头长发,原来他早前就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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