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静静地听,手里的玉瓷药罐儿被她摩挲得温热。其实她并不太懂得所谓“亲人”的含义,生在皇家,亲情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魏长砚顿了顿,又继续道:“如今想来,除去沈家还在时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段时日,算是臣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妹妹懂事又坚强,在教坊司愈发如鱼得水,臣在陛下身边也越来越踏实,只想着这辈子便待在宫里侍奉陛下左右,等长音长大了便求陛下赏个恩典给她寻个夫婿嫁了,安安静静过完这一生,便无愧于爹娘临死前托我照顾好长音的嘱托了。”
她到底没忍住出声问他:“她……怎么就没了?”
他眼里一瞬戾气横生,让她看得止不住地心惊,竟觉得他有些陌生。
“长音容貌出众,又有才情,京城里那些世家子们多有垂涎,碍着她教坊司出身不曾轻举妄动。唯有陈勇,几次三番流连教坊司,仗着隆嘉太后的势,威逼利诱让长音给他做外室。臣最后一次托人送月俸和吃食给她,却得知她早几日便被陈勇赎了身带出了教坊司。”
他眼里沉痛与愤怒撕扯在一起,熊熊燃烧,令人惊骇,说话间声音却发起颤来:“臣心急如焚,千方百计寻了机会跑出宫去寻她,辗转在陈勇的外宅里见到她死去多时的尸身。”
赵珩心口一颤,一面对沈长音的遭遇怜惜不已,一面又被魏长砚这模样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说话间声音几不可控地扬了起来。
她抬眼瞥了眼内寝关得严严实实的门,伸手握住他未被烫伤的右手狠狠捏了一下,想提醒他注意外头的眼线。
下一瞬却被他猛地反手攥住了手腕子,赵珩蹙了眉,手腕被捏疼了,疼痛之余发觉他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颤抖,挣了一下未挣开便作罢了。
“她浑身是伤,身上没一处是完好的,是活活被凌虐死的!”
赵珩瞳孔一缩,心里暗骂:那杀千刀的陈勇!与此同时,她发觉钳制她手腕的力道更大了,却只蹙着眉不吭声。
他忽然好似又自个儿平复了下来,压低了声,手上力道却未松:“陛下,您拿李婉仪的事激臣,其实臣根本没那么在乎,李婉仪对臣使的那些技俩恐怕还比不上长音所受屈辱千分之一。”
她怔了一下,嘴角颤了颤,到底没接这话茬儿。
半晌,脑子里一团糟的思绪忽然打通了关节,她怔怔道:“怪不得。怪不得你听命于魏恩朝,设计了朕生辰上那出刺杀谋反的局。你的目的只是要陈勇的命,为沈长音报仇。朕还以为你是在对魏恩朝投诚……”
他眼底一片刺人的寒意:“谋反的局的确是臣设下的,舞女刺杀是义父安排的,臣事先并不知情。”
赵珩对此不加怀疑,然手腕上的疼痛已渐渐超过她的忍耐极限,她拧着眉,伸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喝:“松手!”
魏长砚浑身崩成了铁板一块,陷入悲痛的沼泽里出不来了,恍若未闻。
赵珩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左手狠狠掐了一下他攥着她手腕的那只手,见他没反应,使了更大的劲儿又掐了一下,仍未见多大成效。
她恼了,低头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胳膊,抬起头来,横眉瞪他:“你弄疼我了!掐断了朕的手,也还不了你妹妹!”
他惊惶地回过神,便见皇帝纤细的手腕子被他紧紧攥住,白净细腻的肌肤红了一片。
他如梦初醒,赶忙松了手,一时间惊慌失措,连告罪都忘了,又忙不迭捧起她的手,不断地为她轻揉起来。
赵珩抿着唇侧过头,板着脸不看他,却任由他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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