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璃瞪着苏九卿,他俩自那日皇宫不欢而散,便再不曾见过面,后来父亲说苏九卿同意帮忙,她以为他已然消气,可如今瞧着他阴阳怪气的样子,宋玉璃实在气不打一处来。

“大人好心机,玉璃佩服。”宋玉璃阴沉沉道。

“比不得宋大小姐的胆识,靠着一份口供,便想翻云覆雨,险些翻了船。”苏九卿讥讽道。

宋玉璃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对他有恩,有恩,不能骂也不能挠,只能好言好语的说话。

“这也是依仗着苏大人,才顺利过关了。”宋玉璃巧笑兮颜,十分乖巧道。

苏九卿见她这装模作样的讨好样子,就觉得心中莫名的暴躁,愈发不快起来,他宁愿见她发怒,也不愿瞧着她收敛起自己的爪子,对他讨巧卖乖。

宋玉璃看着苏九卿又莫名阴冷的眼神,心中暗骂这厮好难伺候,她忙转移话题道:“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大人,若非大人出手相助,只怕那日被贼人折辱的就是我了。”

苏九卿冷哼一声:“说到此,我却要说,你为何放邹清雅离开?若非你一时心软,今日本不需我出手。”

宋玉璃听苏九卿这般说,略微迟疑片刻才道:“邹清雅为人尖酸刻薄,心胸狭窄,我素来不喜她,但人生在世,一言九鼎,那日我要她写这份口供,便许她一个前程,若我出尔反尔,实在有违家训。”

苏九卿不禁失笑:“你们宋家人实在蠢的很。”

宋玉璃瞧他一眼,心道你这样的莽夫,自然不明白文人傲骨。

“宋家人若无高风亮节,苏大人又怎会愿意与我父亲合作?”宋玉璃一边说,一边斜着眼睛看了苏九卿一眼。她一双凤目本就狭长,侧脸瞧他,又嘟着嘴巴,说不出的娇媚。

苏九卿瞧着宋玉璃那嘚瑟的小模样,心中不禁有些痒痒,前几日的不爽顿时烟消云散了大半。

宋玉璃瞧着苏九卿脸色稍霁,这才道:“我还有一事相求,我想私下见见邹闻氏。”

苏九卿挑眉问道:“何事?”

“邹清雅临走前曾给我一封信,说若他日需要用到那份口供,便让我将这信交给她母亲。”

苏九卿本还想刺她两句,但却见宋玉璃神色落寞,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便答应下来:“好,我帮你。”

宋玉璃未料到此事在苏九卿这里,竟如此好办,邹氏好歹也算是个重犯,毕竟一个谋害官员亲眷加上六条人命的案子,苏九卿只需出示皇城司的腰牌,一路入天牢便畅通无阻。

“皇城司本就凌驾于百官之上。”苏九卿漫不经心道,“我在外面等你,若是有事,便叫我。”

宋玉璃点了点头。

邹氏被关押在女牢,与宋子元不在一处,但格局也都差不多。天牢中阴冷潮湿,邹氏衣着单薄,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见宋玉璃站在铁栏外,不禁微微一怔,而后才冷笑一声恶狠狠道:“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宋玉璃平静地说道:“我为何不敢?又不是我手上沾着六条人命。”

邹氏恶狠狠道:“是,我恶贯满盈,我害了自己的亲女,如今我邹家颜面尽失,只怕我也要活不成了,你便如此迫不及待看我笑话吗?我亦是闻家出来,日后成了罪人,你娘的脸上也一样没有光彩!”

宋玉璃低垂着眼睑,轻声道:“是啊,闻家脸上亦没有光,只是我不懂你今日与我对簿公堂之前,可曾为你的女儿想过一分一毫?若不是她已离开京城,你这番作为就是在逼死她。”

“逼死她?”邹氏冷笑道,“那她写下那份口供不也是逼死她娘我吗?”

“她不想的,若不是你先逼她,她又怎愿意将自己的母亲至于此种境地。”宋玉璃淡淡道,“这封信是她要我转交给你的。”

宋玉璃说着,将那封信从铁栏之间塞了进去。

那轻飘飘的一页宣纸飘飘荡荡落在地上,邹氏如被针扎一般避开。

宋玉璃神色暗淡:“信我送到了,日后只怕你我也不会再相见,姨妈保重吧。”

说罢,宋玉璃转身。

“你等等!”邹氏叫住了她,颤颤巍巍道,“清雅她如今在哪?过的好吗?”

“她会去杭州,自此隐姓埋名,对外只说是新婚丧夫,宋家在那边有些势力,我亦为她陪嫁了一份嫁妆,她也许会选个合适的男子嫁人,便是独居亦不至于饿着冻着。”宋玉璃轻声说罢,转身离开。

天牢之中,渐渐回归宁静。

邹氏呆呆看着地上的纸张,突然手脚并用,将信捡了起来。

阿娘,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你我母女情分大约便缘尽了。您定会怪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可是我今年才十六岁,我不想死,下半辈子便是遭人唾骂,便是自绝于邹家列祖列宗,我也仍然想活着。

阿娘,女儿不孝,为了自己活命,便要把亲娘卖了,若有下辈子,您来做我的女儿,我必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邹家人心狠,父亲冷血,哥哥怯懦,而我无情,阿娘这辈子你嫁错了人,下辈子定要瞧好了,日子不在于大富大贵,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平平安安,就是福分了啊。

您这次办砸了差事,皇后娘娘不会放过您,父亲也不会放过您。我在您给我买的那盒胭脂里藏了毒药,若您受不住了,便叫哥哥帮您取来,这也是我作为您的女儿,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邹氏看完这信,又反反复复瞧过,却只有这么几行,她又看了一遍,只觉心中胀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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