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群当着大赤包和冠晓荷的面给汪枝蔓打电话,说有要事相商,要他马上过来。
然后他放下电话,回到沙发上坐下,与大赤包继续商量上海妓女检查所的事情。
冠晓荷呢,因为家中有只母老虎,从没逛过妓院。在北平的时候,他家里却有妓女常来常往的。趁着大赤包不注意,他偶尔捏捏弄弄揩点油,别的就没胆子干了。所以他对什么妓女检查所的事情驴屁不懂,插不上话。只能当个茶博士,伺候二人喝茶,再冲两杯英国府来的咖啡给他们提提神,调剂一下。然后便歪在沙发上打瞌睡。
对于汪枝蔓来说,李不群的电话就是圣旨。过了没多久,他便一阵风似的跑来了。
原来这汪枝蔓是个京剧票友,曾经拜名师学唱旦角,试着想下海。他嗓子确实不错,只是扮相差些,尤其是一双眼睛,总要习惯性地滴流乱转,好似做贼的一样。上台演出全无一点风采,根本拢不住观众。几次票戏都被观众喝倒彩把他轰下了台,从此便死了下海这条心。
戏唱不了,干点什么营生好呢?
尽管身无长技,可是脑瓜还算好使,嘴皮子也利索。他于是便想走仕途混日子,找门路加入了国民党。然后他见缝插针、四处钻营。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谋了个驻沪代表的职位。
这个驻沪代表的名头听上去唬人,其实只是个闲差,并没有一丁点实权。具体工作是在国民党大员来上海的时候,负责迎来送往,陪同会客和闲逛,安排饭局,晚上还要安排娱乐消遣。说白了干的全是伺候人的工作,高级碎催而已。
以前没有人愿意一直干下去,一有机会便拍屁股走人。走马灯似的经常换人。没想到换了汪枝蔓以后,稳了,再也不用换人了。因为他本来就没有别的本事,只会唱戏、吃喝嫖赌、找乐子。这个工作正对他的路数,上海滩好吃的、好玩的、戏园子、舞厅赌场、长三幺二堂子,他全都门清,安排起来得心应手,简直如鱼得水,乐此不疲。
那时候他手里掌握着数目不小的一笔招待费车马费,所以花钱大手大脚,财大气粗得很。很有几个无赖帮闲替他跑腿,仰其鼻息,呷他手指头缝里流下来的油水。
其中有一个混梨园行的,名叫贾六。因为会些修理乐器的手艺,所以跟哪个戏班子都挺熟。这贾六是个大烟鬼,喜欢去南诚信、眠云阁那样的顶级大烟馆过瘾,所以开销颇大。修理乐器挣的钱哪里够他这样挥霍的?入不敷出。他于是便动起了歪脑筋。
大烟馆里有的是花钱如流水的阔佬,过完瘾之后闲谈,经常聊起某某角长的漂亮,某某角嗓子好听,要是能请她们到家里唱堂会,然后共度良宵,岂不是像神仙一样快活?他听了以后便过去搭讪,说自己和戏班子很熟。老板如果看上哪个角了,他可以帮忙牵线搭桥,唱念做打,包管满意。
于是便有了第一单。那位阔佬既听了堂会,又度了良宵。第二天便在大烟馆
吹牛,说那个角昨晚如何如何,身段比台上更好看,叫的比唱的还好听。别的阔佬听了心痒难进,个个跃跃欲试。都找贾六,白花花的大洋给他,请他安排。于是便有了第二单,第三单,一单接一单。如此这般,邪门歪道赚的钱比修理乐器多了很多倍。贾六索性撇了手艺,专干拉皮条的勾当。
后来汪枝蔓经人介绍认识了贾六,一见如故,将其网罗至门下。让他专门应酬有这种嗜好的国民党大佬。
日子久了,二人混熟了以后,有一次闲聊天,说着说着说起了当年红透上海半边天的露兰春。
汪枝蔓流着哈喇子说道:“你说的那些角,我哪个都看不上,只想露兰春。我真是是迷死她了。若是能跟她对唱一曲,此生无憾。可是上海滩的人都知道,她被笑面佛莫老板关在莫家湾里金屋藏娇,就算天王老子也搭不上船,入不得港。”
不料贾六微微一笑,说道:“乖乖老天爷!我还不晓得汪代表原来惦记着她呢。不满你老人家说,我还真有个门路,可以帮你上船。只是有一样要紧的,不能跟外人吐露半个字。若是被莫老板知道了,大家全没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贾六?你小子热昏头了,拿我寻开心是不是?”汪枝蔓笑着骂了一声。他以为贾六在吹牛皮,根本不相信他能把露兰春勾出来。
“汪代表,你不相信?别急呀,听我仔细跟你讲。”
贾六于是压低了嗓子,把露兰春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原来露兰春住在莫家湾,其实跟软禁也差不多。因为莫金生终究是个江湖人,更喜欢在江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一套把戏,对露兰春这样唱戏的只是一时迷恋玩玩而已。归根结底,他还是与老婆贝勒爷莫桂蓉更谈得来。时间一长,露兰春就成了他用过的夜壶,被一脚踢到床底下去了。
所谓是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露兰春水性杨花、风流成性,哪里耐得住冷清、寂寞呢?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她就特别想去远空翱翔!所以她一有机会便与莫金生撒娇撒痴,胡搅蛮缠。终于得了许可,每礼拜四可以有一天的时间出去逛街买东西、听戏看电影、找裁缝做衣服,一直玩到晚上,吃过晚饭再莫家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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