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英不语,只顾回头望着蓠蓁,眼带责备:“你为何不躲?你便这么想死在他的手上?你可想过我?”
“我……”蓠蓁咬了咬唇,不甚作答。
“夙胤。”雪色担忧地前前后后查看了夙胤一番,“你可有受伤?”
夙胤只瞪着眼前的蓠蓁与洛英二人,眸间郁沉更甚。
雪色心中咯噔一声,强行咽下心中嫉愤,扑到夙胤胸膛前,柔弱道:“咳咳咳……我好像不行了……”
隔着飞沙走石,蓠蓁漠然看着相依相偎的二人,转头对着洛英吐出几个字:“雪色害死玖桃,她必须付出代价——”
洛英剑眉微蹙,扼了扼首,转而提剑上前。
未等反应过来,夙胤随手招来数百魔将魔军,阎罗枉顾,一拥而上。
洛英寒剑飞舞,流光溢彩间血腥渐浓,呛得底下一帮精怪纷纷作呕,洛英愈发凶狠,攻势难抵,电光火石间斩杀无数魔兵,消失殆尽,犹如回到了那年玄穹之战,嗜血剜目的景象。
不仅他们未见过,就连蓠蓁也很久未见过,如此冷血的洛英。
只稍稍一待,夙胤左手一翻,腾出镇灵剑而立,朝洛英打了过去。
蓠蓁心思跟着惴在了半空,眼见着金戈操纵,反顾不休,惊雷威威回荡在杀戮宫内外,气势破空,霎时间万千光芒戛然而起,刺目无比。
他们僵持得越久,蓠蓁的心便胆怯得越多,她不敢眨眼,更不感合眼,生怕她一个错过,便是两端之中的另一个人坠落,因此即便那金光熠熠的术法如何刺目灼眼,她亦不敢有半分闪避,只直勾勾地盯住他们。
“咣——”
不知道是什么,蓠蓁只觉眼前一片迸发似的光刺裂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明晃晃地似要攥死她的眼珠,随后便是双目间抽搐般撕裂的疼痛,像是被人硬生生用手剜了去,血淋淋地丢到地上的痛。
触目惊心,疼得接近麻木。
从白到黑,继续变黑,她看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
“阿蓠!”耳边传来洛英几近无能的狂怒,紧接着便是一阵又一阵的电闪雷鸣,铿锵乱坠。
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
“这……这怎么弄成这这幅模样?”耳廓旁听得玄泱忙里忙外地询问,拉着天界来的药王,拖了昆仑的药仙,接着便是锦弄近似呜咽的小声窸窣。
“上神这是去一趟魔界伤一趟啊……如何能行……”
“休要胡言乱语!”逐落叫锦弄乖乖地闭上了嘴,又道:“上神如今只不过是略遇波折,何必杞人忧天?药王都说了,这眼上的伤不打紧,不过休息几日便可!”
蓠蓁迷迷糊糊间醒来,双目缠着冷冰冰的白绫,一层又一次,微微泛凉,抬手又摸到了软软糯糯的东西,想必是上了药。
“阿蓠,你莫要担心,本座定然给你讨回个公道!那雪色歹毒如斯,总有一日昆仑定要讨还!”玄泱愤恨道,隔着白绫都能听见。
蓠蓁试着抬眸,却只瞧见一片白乎乎的朦胧,看不清任何东西,模模糊糊,倒是有种佛光阿谀普照的错觉。
“上神……”蓠蓁听到锦弄万分心疼的语气,从旁人手中端来了茶,解释道,“药王说您的眼睛未愈,暂时不能碰酒。”
蓠蓁心下苦闷地点点头,轻轻开口问道:“洛英呢?他可有受伤?”
锦弄与逐落相视一眼,最后还是由玄泱答了话:“不过是小伤,无碍,调息几日便好。”
蓠蓁扯了扯这亘在眼上的白绫,有些不习惯道:“这白绫何时能去了?”
“左不过三五日吧……好险,药王说幸亏你身边的雪笛护了一下,挡去了大部分的攻击,否则你这双眼睛怕是要作废百年了……”玄泱叹气道。
“那……那他呢?”蓠蓁哽咽了半句,终究是开了口。
头顶的玄泱先是微微一滞,随后正常道:“一介魔族之首,哪有这么脆弱……倒是你,先是损了半生修为,后又屡屡去魔界伤的不轻,蓠蓁啊蓠蓁……你这是何苦?”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世间最倔强最傻之人,也只有她了。
玄泱遣去了殿内所有人,才听蓠蓁缓缓沙哑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因为他在那里,所以我不得不去……玄泱,你可有爱过悔过一个人?”
隔着厚厚的白绫,蓠蓁都能感受到玄泱那僵硬的身形定在了半空,似有片刻不得喘息。
“玄泱,如若你所爱之人,为你亲手所杀,又当如何?我想赎罪,想忏悔都不得法门,只能看着他被人蒙蔽,和自己的仇人喜结连理,彼此越陷越深……”
“蓠蓁……”他的声音不知何时满覆霜凉,悲悯不已,“我万万没有想过,会弄成如今的地步……诶,我们虽为神仙,却也难逃这七情六欲,爱恨纠纷,或许你我终有一日会明白,你我在凡尘中,皆是痴妄人。”
他走了,玄泱走得很快,因为昆仑琐事缠身,他几乎抽不开空。
白绫缠目的第二日起,蓠蓁便被锦弄和逐落看得死死的,这次玄泱和洛英二人达成了一线,断然阻止了蓠蓁迈出昆仑一步,她于是乎只能每日温温清凉殿里飘来的花香,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之后再凭着锦弄和逐落的伺候搀扶间去摸摸碎裂在地上的花瓣,碰碰溪流瀑布的凉爽,仅此而已。
没有酒的日子,甚是难过。
她每日渴了只有茶水,还是那种清汤寡淡之际的那种茶水,算不上苦涩难咽,但是的的确确算不上好喝,在蓠蓁看来,还远不如桃林间的那条小溪流水,于是乎一来二去,她渴了就干脆自己摸着小道去蹭小溪流的水喝,也好过那干瘪瘪的茶水。
“锦弄~”蓠蓁睡到日上竿头,眼虽不见却能感受到温煦的阳光停滞在她脸庞不去的滚烫,拽了拽床边的碎落玉珠子,准备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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