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冯清十四年的人生,唯有寂寞和孤独。
大父和叔伯一心盯着族内男孩的学识和骑射,琢磨着如何让他们在大王面前出头,给家族挣来更好的前程
大母身边簇拥着太多人,个个能说会道,八面玲珑,讨她欢心。长得漂亮,嘴巴又甜的孙女都有好几个。既不好看,又不会说话的冯清,从来只有坐冷板凳的份。
婶婶们彼此虽有龌龊,却没谁下作到欺负她一个孤女,从不克扣她的东西。但也就是这样,份例一分不少,关心爱护什么别指望。
仆人们也都看人下菜碟,不敢欺凌她,却也不会有多余的东西。想要什么方便,都要她额外掏钱。
没人替她打算,也没人将她看在眼中。
她的学习再好,也无人夸赞想法再多,也无人聆听。
冯清无数次想过,假如父亲还活着,会是怎样。
父亲不死,母亲就不会改嫁,她可能会有很多弟弟妹妹,日子或许更好,或许更糟。
但无论如何,哪怕是争执和矛盾,总比这十一年来,她如同孤魂野鬼,一个人孤零零地长大,要更加热闹。
或许,在她梦里,父亲一直活着,只是去了远方征战,还没有回来。
直到这一刻……
滚滚的热泪,不断落下。
就好像原本蒙着一层薄纱的世界,突然揭开迟来了十一年的痛楚,压过了曾经的钝感,撕开了她的心扉。
父亲是真的不在了。
死在了先王三年,昭国丢掉高杳关的大战中。
“怎么了?”
温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殷姮本来只是过来看一下招工进行得是否有序,突然“看”见冯清躲在僻静处落泪,就避开所有人,无声无息地出现。
冯清吃了一惊,胡乱用袖子擦了把脸,刚要行礼,却因为她这个动作,令殷姮扫到她手臂上青紫的於痕。
虽然只是一瞬的目光停留,冯清却捕捉到了,尴尬地将双手垂下,以袖子掩盖住自己挨打的痕迹。
殷姮没有直接问“你这伤怎么来的”,而是说:“万事开头难,这十天里,你们要记录档案,对比,筛选,归档,制作名册,怕是要加班加点。好在工厂有巫术道具,夜间也明亮如昼,便留在此处,加个班吧!”
冯清感激地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工厂的宿舍,论舒适程度,和自家没办法比,甚至都及不上中天台。
但只要不回家,一切都可以。
等等!
不对!
冯清突然打了个激灵,忙道:“国巫大人,臣身上的伤口,只是女眷所致。”
她本来不想对国巫大人自曝家丑,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在仗势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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