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九月十六日,作为部队接收这一部分的国民革命军第十集团军入城,次日,第六战区长官部、湖北省政府等军政首脑机关进入武汉,即日起,正式清点盘查接收在汉日本海空的全部装备、军事仓库、附属工厂、经济机构。

十七日上午,于谨剑随军统机关一起返回了武汉,于谨剑个人负责的交接部门是特工总部,和林力田进行了行政交接、档案封存等一系列的必经程序之后,命令一个连的宪兵将特工总部留守人员就地限制人身自由,再才于下午动身前往武昌重刑事犯监狱。

一身国民革命军陆军戎装的于谨剑佩戴着少校军衔,脸上戴着一副墨镜,长发挽成了一个发髻盘在脑后,驾驶着威斯利吉普车在马路中间直行,吉普车后面还有一卡车军容齐整荷枪实弹的宪兵跟随,与两边马路上低头行走的日本侨民和士兵对比,于谨剑这位抗战战争中的胜利者,更显英姿飒爽。

在往日里车水马龙的汉口闹市的马路边上,两列长长的队列与于谨剑相对而行。

一边是才刚刚被解除了武装的日军士兵,长长的队列前后看不见头尾,一个个的低头丧气,再也没有了侵略者的那股凶狂嚣张的气势,在为数不多的国军士兵的押解下往战俘营走去另外一边是日本的普通侨民,男女老少都有,但少见青壮年男人,那是因为都已经被拉去了军队了,老年人如行尸走肉一般丧魂落魄的行走着,不少妇女小碎步跟随前进的同时掩面低声抽泣,而更多的人只是麻木,一种随意任人处置的麻木,因为都知道自己国家的军队踏入中国时对中国老百姓干过什么行为的,并且不仅仅是知道,还有无数的亲眼目睹,甚至还有的日本侨民亲自参与了其中,那么现在中国军队回来了,是不是会进行同态报复、甚至更过,那也都是由得中国军队高不高兴的事情了。

押解日军战俘的国军士兵的比例是五十比一,这点人数只够维持战俘不乱跑乱动的,根本防止不了发泄怒火的市民的不时骚扰,偶有青壮男性市民猛地从路边冲进日军战俘队伍里揪住个战俘拳打脚踢一顿的,押解士兵看着没动刀的份上也只能是尽量呵斥驱逐了事,谈不上有任何惩戒,而日军战俘被暴揍了的过程和之后,甚至都不看打自己的人是谁的,在殴打停止之后,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像个木头人一样低着头进入队列里,继续向前走去,而马路边上的房顶和窗户里,还有不时飞来的碎石或砖块,将钢盔早已被收缴的日军战俘砸个头破血流,日军战俘连头都不抬一下的,捂着头继续走,而这么点小事情,负责押解的国军士兵就连呵斥都懒得多发一声了。

坐在威斯利吉普车副驾驶座上的军统第六处人事处考铨科的顾半农中校啧啧称奇:“日本人真是个奇怪的民族,凶起来的时候是真凶,别说别人的命了,连自己的命都不当命,可只要一投降,就比小鸡雏子还温顺。”

于谨剑淡淡说道:“当一个人心中的信仰被破碎时,那就什么都看开了,死不死的根本不放在眼里。何况这些还是日本兵呢,从入侵中国时骄横得不可一世,到现在却看成猪狗一样低等的中国人投降,那种心理落差何等之大,比一般人的日本人更受打击。所以现在别说只是受尽了他们荼毒的武汉市民发泄一下罢了,哪怕现在命令他们全体立正,排着队一个一个的枪毙,恐怕他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无论下一个是不是已经该轮到了自己的头上,他们也一样会这副只看着地面的麻木表情,直到把他们的头打碎,他们的脸上也只会保持这个表情。”

顾半农迟疑了一下,谨慎地说道:“于少校,那么你说燕中校……”

“停车!”顾半农的话才说出半截,于谨剑已经一脚将吉普车的刹车踩到了底,并且命令后边载满宪兵的卡车也停下了。于谨剑拔出腰间的手枪上膛,直冲入日军战俘的队列,空出的左手一把揪住一个日军战俘的领口,猛力拉出了队列再补上一脚,战俘摔倒在了马路的中间。

“哎哎哎!于少校于少校!”顾半农也赶紧跳下车追上来劝阻,慌忙喊道:“我信我信!于少校不用演示给我看了,这在大街上的影响不好!真不好!”

国民政府公开保证了投降日军的生命安全,但是一个中国陆军的少校好像是要当街枪毙战俘,这就不是市民随意殴打战俘出气的小事了,马路两边日军战俘和日本侨民的队伍都停了下来,看向马路中间,但眼神还是木然的,只是木然的看着。

负责押解的国军部队中匆匆跑过来了一个上尉,手按在腰间枪套上对于谨剑说道:“请问长官有什么军务吗?随意枪毙战俘可是违反军令的!”

后面卡车上的宪兵排长也赶紧过来了,出示了一下自己军官证给上尉查验,然后在上尉耳边轻声介绍了两句,上尉立即扫眼地上的战俘,再看看于谨剑,虽然眼中全是疑问,但知道了于谨剑是军统少校之后,也明白点什么了,不再继续阻止。

于谨剑并没有用枪指着战俘的脑袋,只是居高临下地说道:“报出你的姓名,军衔,所属部队序列!”

日军战俘年约二十五岁上下,长相很清秀,如果不是这一身摘掉了全部标识的日本陆军军装的话,看起来也不过是个书店店员,或者银行职业罢了,现在只是用一副很疑惑的眼睛抬头看着于谨剑。

于谨剑扭头问负责押解的上尉:“这队日俘是什么序列的?”

上尉:“第六方面军独立混成第八十三旅团。”

“哼哼,今年年初才在汉口由第五野战补充队改编而来的,连花名册都是缺失的,档案都丢不见了,所以才容易混进去。其实他是宪兵。”于谨剑冷笑着转过头来说道:“你身为宪兵,有单独的处理,为什么会身处在野战序列的战俘行列里面?”

日军战俘的神色渐渐变了,认命似了的表情,同时从侧倒的姿势爬了起来,盘腿坐地脑袋一低,不吭声了。

于谨剑自己伸手从日军战俘的兜里掏出了官兵证看了看,随手撕掉,同时说道:“我用不着你回答,因为我知道你是谁,汉口宪兵队本部特高课第六小队的青川有吉曹长。”

被揭穿了身份的青川有吉低着头不动。

于谨剑轻轻打了个手势,宪兵排长一把抓住青川有吉的耳朵把脸扭得朝上、必须直面讯问,于谨剑冷声说道:“我对你印象深刻,知道为什么?还记得一九四零年四月十七号,你在民族路做过什么事情吗?你枪杀了一位无辜的老太太,只为了抢她的那根项链。而那根项链,是她唯一的孙儿在武汉保卫战开战之前入伍时,用全部的安家费孝敬给她的,因为他之前没赚过钱,无法孝敬奶奶,如果他阵亡了,这将是他唯一能留给奶奶的念想,而他也确实在武汉保卫战中阵亡了,而那根项链也确实就成为了奶奶的唯一念想。但是你,却为了抢劫这根项链,杀死了他的奶奶。所以我记得你,你混在多少人中我也能认出你来,”

顾半农看着这个战俘被扭得仰面朝天的脸,脸上竟然没有半分惶恐,眼中也没有一丝的愧疚,不禁目瞪口呆。

于谨剑再对顾半农说道:“顾中校,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夜莺决定私自行动了吧?对于这种人形的畜生,夜莺可能放他们跑掉吗?尤其是这个青川,当年在民族路上抢劫枪杀那位奶奶时,夜莺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并且事后还进行了调查,才得知这些幕后的情况的。从那时起,夜莺就起誓要让这些畜生付出应有的代价!”

顾半农讷讷说道:“理解,理解。但是于少校……可以移交战犯管理所,不能当街……这个不好吧?”

“我不杀他,因为这个畜生在夜莺的眼里印象更深刻,决定私自行动,这个青川的功劳贡献得也不小。没想到再见到夜莺之前,竟然还偶得了一份这样的礼物,相信夜莺会很喜欢这份礼物的。”于谨剑收枪入套,向宪兵排长点点头示意。

宪兵排长立即招手叫过来几个宪兵,抓起绳索将青川有吉五花大绑“住手!”一声字正腔圆的汉语从日军战俘的队列中爆出,一个矮壮壮的身影冲出了战俘队列,向这边冲来。

“去你妈的!”宪兵排长轻轻松松一脚将这个身影给踹回倒在马路上成了滚地葫芦:“反了吧?绑上!”

立即有两个宪兵冲上去冲着这个战俘捣了两枪托,然后扯过绳子就绑,但才将这个战俘从地上反臂后剪时,于谨剑就说道:“等一下。”看着战俘那张稚嫩的脸,于谨剑轻声说道:“我认识你。”快看kuaikan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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