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戚如珪一脚踩在戏折子上,后头的尉迟长恭忙起身道:“二位正使息怒,有话坐下来好好说。”

戚如珪讽道:“跟他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顾行知摸了摸眼下的疤,反嘴说:“你也不必装腔作势,谁不清楚,这南司署上下所有人都在说你是个花瓶。我寻思着你也做不了什么实事,干脆学我得了,吃吃糖喝喝茶,岂不快活。”

戚如珪以拳撑桌,气得不轻:“龙虎军少尉就只有这摸鱼划水的觉悟吗?既然要摸鱼划水,又何必来兵马司,在府里多陪陪顾家老爷子不好吗?”

顾行知略有些憾色:“我爹爹待不了几天,蕃南六郡出了些乱子,他不日就得出京。这不听说兵马司近日新来了位美娇娘吗?这样漂亮的女人,顾府可没有。”

顾行知往她身边靠了靠,当着尉迟长恭的面,抚上了她的脸颊。戚如珪不喜脂粉,那脸上却透着比脂粉还诱人的红晕。

她欲推开顾行知的爪子,岂料这顾三手劲儿大得很,只用三两根手指就将她的下巴钳得一动也不能动,戚女整半张脸都被他捏得发酸。

顾行知将嘴凑过去,戚如珪向后一撤,闻鼻尖飘满糖果香:“这儿还有人呢……”

“无妨。”顾行知伸了伸舌头,□□暗涌。

尉迟长恭别过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但见两人就快要对上时,顾正使突然虎头一转,抬手将戚正使头上的小花儿给摘了下来。

顾行知说:“粘头发上了。”

戚如珪羞得暴跳,搓手说:“你逗我?!”

顾行知将那花儿放在鼻前,闻了闻,说:“我逗你什么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别老想着那些莺燕缱绻的事。”

戚如珪憋得满脸通红,“谁要跟你莺燕缱绻?!你……你……你当真是不可理喻!”

“喏,我可没说要和你莺燕缱绻,是你自己要给自己找鞋穿的。”顾行知举着那花儿,笑了一笑,道:“真香。”

………………

蔺都上元夜,缛彩分地,繁光缀天[1]。

大街小巷都亮起了花绘彩灯,更有燃灯祭斗者,将福诗写在笼布上,以祈祝岁暮平安。

戚如珪领着尉迟长恭骑马走在八大城门间的民道上,挨个审查出入关口。顾行知和匡野跟在后面,沿街看着花灯上的诗,兴趣斐然。

上元灯会,民流冗杂,这种时候最是容易引发治安动乱。兵马司自酉时起就调遣了数百号人守在八大城门巡查出入百姓,戚如珪不放心,一定要亲自在一旁审着,遇到可疑的,就扒上去盘查个仔细,宁可要人觉着大都路府不近人情,也不放过一只苍蝇。

上头抓得严,苦的是下头人。那赵卯自打被戚如珪教训了一番以后,心中一直含着恨。今日上元灯会,他本约着回家陪守妻儿一同过节,后来怎知戚如珪如此上纲上线,一个灯会,守得比四海来朝的国宴还严。

这一守,就守到了子时。赵卯放衙时,街上已没了什么人。

他提着两斤酱鸭往家走,半道见着尉迟长恭正在路边摊吃酒,索性陪着他一道坐了下来。

尉迟长恭碰着杯说:“新正使不是个好应付的。”

赵卯点了点头,深表同感。至今他嘴里还一股子抹布味呢,赵卯一想便觉得惊悚。

他说:“是我们低估了人家,看看人家今天这雷厉风行的样子,这做派,倒还真有将门之女的风范。”

尉迟长恭说:“你甘心让一个女人呼来喝去?”

赵卯摔下杯子,骂骂咧咧道:“我怎会甘心?不过我不甘心也没用,她就差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还说要找我家里人麻烦,我能怎么样?”

尉迟长恭语气暧昧:“正面蛮上我们肯定拗不过人家,我们得找个什么由头,让她觉着兵马司正使没那么好当,自己退下来,这才能解你我的困局。”

赵卯埋头叹气说:“可是有什么事情会让她知难而退呢?今儿这样人多手杂的场面她都不怕。”

尉迟长恭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说:“那得要□□,才能乱了她阵脚。”

见赵卯一脸疑色,尉迟长恭忙道:“上元节过后,国子监就该着手准备春闱开考的相关事宜了。我听说他们的祭酒年前就在外游历,想是没个三五月也回不来。如今国子监由监丞许之蘅代管,他是个有心气儿的,平时就不大喜欢那位祭酒。因着新岁政变,监生分成了两派,一派跟着许之蘅,一派装聋作哑,不发声。你也知道这群学生,笔杆子凶起来可以杀人,这几日我看着许之蘅总带着他们在东西市分发邸报,我打听过了,全是私印的。”

“上头就不管管?”赵卯捡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皱眉说:“私印邸报可是大罪。”

尉迟长恭说:“上头都在巴结新帝呢,六部二十四府的眼睛全在怀慈帝身上,哪有功夫管这群学生。当官的尾巴都大,觉着这群学生闹不成气候。你说如果他们闹成了气候,引发了动乱,这——归谁管呢?”

赵卯心眼实诚道:“自然是归兵马司管。”

尉迟长恭微微一笑,扔了几个铜板在桌上,伸了伸懒腰:“这顿我请了。”

赵卯忙让他收起,客气道:“这怎么好意思,还是我请,我请……”

尉迟长恭正要推让,听得赵卯走近一步说:“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着,尉迟兄更适合做正使。”

尉迟长恭挤了挤眉,提摆下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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