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嫣然连忙伸出惨白的双手挡住自己不堪入目的面容,她害怕,害怕又像昨夜一样,将何知醉吓晕过去。

半晌,陈嫣然一直沉浸在自我的恐惧之中,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何知醉被吓到的声音。

她蓦然想起既无忧的话,何知醉看不见自己,陈嫣然指尖慢慢移除一条缝隙,透过狭窄的缝隙,她看见了另一个肆意的世界。

何知醉正吹着口哨,整理着书包,无忧无虑的样子是陈嫣然的心之所向。

陈嫣然摊开手,看着眼前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看到自己有过那样的微笑了,好像那个炎炎夏日开始,整个世界就是阵阵的冰凉。

何知醉收拾好书包,从既无忧的布袋里拿了些钱就离开了酒肆。

朝阳冒出了山头,流火前的五月,又开始了夏日的闷热。酒肆的酒香驱走了燥气,可还是留有一丝火气,既无忧一整晚都没睡着,夜晚的沉闷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拉开帘幕,抬眼间就见到了陈嫣然。

“早。”既无忧莞尔一笑。

“早安。”陈嫣然也冲她笑了一下。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不同的形态,于一个朝阳生辉的初晨,粉丝同偶像,一场跨世界的对话。

“饿么?”既无忧不知怎的,就将此话脱口而出。

或许是最近习惯了给何知醉做早餐。

陈嫣然有些顿住了,她现在还能吃些什么呢?

既无忧看到陈嫣然略显僵硬的脸,才突然意识到,鬼的食物是人间的祭拜之物,陈嫣然,你会是一个孤苦的饿鬼么?既无忧看着她,压抑着心底的疑问。

“是我大意了。”既无忧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陈嫣然摇摇头,脸上依旧挂着那抹微笑。

“没事,我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死亡吧。”

真正的死亡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么?

既无忧像是被触动到了什么,心底一片黯然。

“那会记得生前见过的人么?”既无忧看着陈嫣然。

陈嫣然透过既无忧清幽的眸子,感知到一种悲伤,绵延,悠长。

“会,很深刻所以这也是死亡所痛苦的地方,因为记得。”陈嫣然扣着的食指,紧了几分。

“你在痛苦什么?”既无忧很是机敏的问道。

陈嫣然没有回答,只是浅浅一笑。

既无忧从她的微笑了读到了很多的东西,可她没法用语言来描述。

半晌,既无忧菜挺了挺腰身,伸掌摊开水镜,道起正事。

“你还有六天的时间,想清楚来我这酒肆的原因,当然为了让你知道的更快一点,这水镜每天都可以播放你想要看到的东西,你的心之所想,皆有画面。”既无忧淡淡的说道。

陈嫣然抬起眸子,看着那一方水镜,画面里是她的生前所居住的别墅,白色的警戒线将曾经的温暖和冰凉的世界隔开了,陈嫣然有一瞬间觉得,这是送她最好的礼物。

这是她离开人世的第二天。

画面里播放的是她离开人世的第一天。

第一天,是难以置信的一天。

陈嫣然的母亲早已泣不成声,哭晕了好几次,已经送进了医院,她的哥哥眼睛红了一大圈,明明成熟着巨大的悲痛,却还是要抑制住自己的悲伤,不让自己崩溃,处理着陈嫣然的后事。

曾经诺大,但是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的家里,涌进了好多她没有见过的陌生了,有记者,有法医,有很多很多给不了她温暖,但死后送暖的人。

那一刻,她百感交集。

就好像在心脏最深的那个地方,被人剜走了一块肉,是一刀一刀的剜掉的,血肉模糊,没有很疼,只是延绵着,像是苟延残喘,等待着那痛快的一刀。

陈嫣然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一幕幕的发生,就好像那不是自己的故事一般。

既无忧看着陈嫣然脸上的笑意一点一滴的消失,最后活成了既无忧自己的模样。

她叹了口气,离开了酒肆,大步朝那天宫之上走去。

结界的启动,断了既无忧的后顾之忧,尽管她已经知道,陈嫣然逐渐的找到自己来到这里的理由。

湛蓝的天空下,是一朵又一朵哀伤的云。

只是哀伤着,没有一丝别的色彩。

既无忧坐在云霄之上看着着这行走匆忙的世间,行色匆匆,不带有丝毫的云彩,人来着世上一遭,究竟要做些什么,经历过什么,才算是真正的不枉此生?

既无忧疑惑着,这个问题藏在心头很久很久了,倘若不是陈嫣然的到来,或许要等到何知醉离开人世的那一天,既无忧才能这样问问自己吧。

“为什么他可以抹去我脑海里那些不好的记忆,却始终不肯放过自己呢?”何知醉看着既无忧充斥着悲伤的背影说道。

神嗷顿了一下,何知醉难得成熟的口吻,让他有些惊讶。

“是啊,她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呢?”神嗷也这样问了一遍。

“嗷叔,小姨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何知醉再一次将这个问了数千遍,却一直无人回答他的问题提了出来。有些事,他是真的想知道,尽管他没有神嗷他们那么神通广大,早已看淡了世事沧桑。

可他想知道,他也该知道。

既无忧是他小姨,是唯一的亲人。

神嗷看着何知醉的眼睛,那是他从未有过的认真,神嗷暗自嘘声,最后摇了摇头,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肯说。

何知醉没有决定很意外,也没有觉得很生气,因为他们从来不会说起既无忧的往事。

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可让他烦闷的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知道,却唯独自己。

“你小姨也曾有过心爱的人,不过那个人离开了,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其它的随缘得知吧。”神嗷瞥见了何知醉写满着失望的眉头,终于还是心有不忍,告知只言片语。

“谢谢嗷叔。”何知醉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寥寥数字也罢,至少他也算是半个知晓既无忧往事的人了,这让何知醉觉得,离那些近在眼前,却远的遥不可及的神嗷,二郎神他们,亲近了几分。

因为他们怀揣着一个共同的秘密,因为这个秘密,他有了一种归属感。

小姨也曾有一个喜欢的人,而那个人的离开,留给了小姨诺大的伤害

那个人是谁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离既无忧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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