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白笑道:“放下吧。”突然神色一凝,呆了片刻,又轻喟摇头。

“我要看你喝下去,不要像昨天一样,人家辛苦熬了一个时辰才煎好药你没喝,还倒掉了。”皇甫优娇声埋怨。

院中响着四蹄清跪踏地的声音,接着 “啪”一声轻不可闻的折枝声传来。他睁大眼睛,披上衣服,急不可待三两步迈向房门。

院中梅树下,立着纤长笔直的背影,麻花辫卸了又挽成简单的髻,露出如天鹅般优美的颈项,襦裙换成长袍,风骨则立,自有英挺之姿。那女子一手负身后,微弯腰仔细地修理梅树的杂枝,听见房门开启,转过身子,对他温和而笑,眉眼还是那般的眉眼,只是眼底的罔然一扫而空,明眸晶粹如月射寒江,“靖安王,不想打扰了。”

“阿荆!”他颤声低唤,她这般客客气气,让他一下子不知反应。

“荆姐姐!”皇甫优后也从屋中出来。

秦墨白衣衫不整,毫不避嫌地露出琐骨和些许胸膛,想是两人实是亲密无间,陈荆心中难受得很。

她不着痕迹地轻吸一口气,调顺呼吸,含笑点头道:“优儿,这些日子真是难为你含辛茹苦照顾个痴子。”

皇甫优看一眼神情落魄的秦墨白,轻声道:“最辛苦、最用心照顾姐姐的还是公子。”

陈荆却似充耳不闻,走上前,拔开皇甫优额前的刘海道:“改天我帮你去掉这伤疤。”

“谢谢姐姐!“皇甫优脸上却没出现喜色,陈荆再也找不到话,一时冷场。

皇甫优见状,忙道:“公子盼了好久,荆姐姐终于回来了,我去让厨子多备些酒菜。”

陈荆瞅着皇甫优走出门外,眼光一下子没着着落,只得又转向眼前人,他却是至始至终凝视着她。

她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梅枝,轻声道:“我输了。”

秦墨白皱眉看她半晌,缓声问:“你输了如何?我赢了又如何?”

他们只要双双安好,面对面地就定会争执,这是何怪事,她无声叹息,“输了自是满盘皆空。我答应你退出江湖、退出琉璃朝廷便是。”

秦墨白眼中腾出两点火星,“过往之事你交待了,但将来你我之事更要说清楚!”

“我——想拿回刀。”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进屋,再出来时倒拎着窄刀,将刀柄递给她,伸手刚触到那个柄,他另只手就捉过来,将她手掌使力握住。

“秦墨白!”陈荆心乱如麻,被秦墨白逼得手脚大乱,使内力脱了他掌控,秦墨白卒不及防,被凌厉干脆的掌风拂得退却几步。

“阿荆,你伤势一好,转头头等事就是对付我?!”秦墨白痛心疾首的吐言,缓步上前,广袖拂动,陈荆知他已蓄劲,别过脸软弱地道:“棋下完筹赔完,就两讫了。你我之间谈何以后。”

两讫?他们这般你来我回,多少回以为该放下,殊不知最恐东西两散。秦墨白心底刺痛,微微用力牵她近身,陈荆还在独自伤神,被他一拉,惊觉抬眼,却被看见眼角的泪,秦墨白怔住,陈荆转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荆!”秦墨白回过神,被那泪水创得悼心失图,三十六日,朝等暮盼三十六日,没有一句温言,便又各自东西,相见争如不见。

皇甫优返回,秦墨白惨淡伫立,陈荆却不见人影,当下猜着几分,“公子,先进屋歇着吧。”

秦墨白似听到,又似没听到,不发一言进屋取了些琐碎物件,整理了衣衫又走出来,皇甫优担忧地问:“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温柔的光波从眼底眉梢带出,他轻声说:“我去找她,我要找她回来。”

倔强与自傲像长矛扎得彼此鲜血淋漓,然而,情根深种,骄傲便是懦弱的籍口,不争不求才辜负了他的全心以对。

他走出,驯鹿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待走出镇集,它却咬住主人衣袖往东拖,秦墨白低头看这极少离爱人左右的伙伴,轻抚它的嫩角以示嘉许,跟着大驯鹿走去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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