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荆捋起族长裤管露出一双脚踝变形肿,再问了他平日饮食与症状,原内生痹证。在他主配穴施体针,边取穴边笑道:“族长大人,所幸发现及时,连续针炙十日,配汤药可缓解,切记勿饮酒、少食荦腥。”

族长躺着看不转睛地看她,叹道:“怪不得秦先生对你爱惜得紧,起初我还不信,你痴病好了着实让人心折。”

陈荆笑容僵了僵,左右言之,“留针两刻。我之所请,族长大人思虑得如何?”

“哈哈哈,你们这两口子,一个不让一个的精明,我说哪,你男人从三年前吃饱都难到如今发迹,也算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也不至于让你一个女人家出来办何药坊吧?”

陈荆干笑几声:“还好,我呢,也有点薄技傍身,打发闲暇之余也能给乡里帮点忙,这才请族长大人帮忙。”

“我那宅子虽在市集中央,但离这镇甚远,你们要搬过去?”

陈荆听言,眼睛一亮:“族长大人答应了?!多谢多谢。”

“嗳——,我可没应啊,你要把我这痛病真治好,我便典给你那宅子。”

陈荆抿嘴乐道:“那我这几天就过去啦!这痛全是从嘴里吃来,我今日治好咯,大人再不忌口,我可管不了!”

“呵呵呵,你家男人要坑我起码还绕着弯子,你呀,简直就是抢!”

陈荆撇撇嘴,“以后大人就知了,我呢,是一片好意,他那才是真叫算计。”

她沉下的脸让班德森笑得合不扰嘴,频频点头,“太对了,你家男人这些年从我这里起码拐了不少东西,那宅子可不许再议价啰。”

陈荆得了承诺,心满意足回到临时落脚的海边石屋,把石屋外的矮栅栏打开,环视这简陋的屋子微微浸出水渍,暗想入夜怕得生火来驱湿。

忽地,门外一只大鹿一头撞在陈荆身上,她含笑圈住它的长脖子,“躲猫猫大王,走到哪里,都能被你找着!”

她笑容减淡,直起身子望出窗,秦墨白站在柴扉外,海风鼓张了绣枫锦衣,风雅冉冉。

陈荆双脚像生根不能挪动一步,秦墨白回以微微一笑,那秀丽的女子半蹙眉低头走上前,他心跳不能自已,哪怕在战场面对千军万敌,也从没这样不知所措,在心底反复挑选着准备好的说词,又觉得哪一句都拿不出手,更不能表达情意……

却在下一刻,木门轻轻被阂上。

秦墨白失落之极,气力全都消失,从门外踏进门内,只不过是仅仅的几步距离,然而跨过这几步,却比走过万水千山还要困难,他可能走入她的心屏?

只听得门里鹿呦悲凉,鹿犹如此人何以堪?鹿鸣风萧萧,秦墨白满怀凄楚,天地茫茫,孤身只影,原来真情之外,所有华丽词藻都显得苍白。

壁炉的火只留下一堆白灰,陈荆在清寒中缓缓张开眼,伸手摸向枕后袖中剑还在,她转头看向窗外,海浪冲击岩石的音响张狂而暴戾,空际飞沫带着腥气,带着咸味,细雨似的、暮烟似的黏在窗棂,润湿屋中的所有,这处真不适合久住。

她洗漱时,原来还在她床下蜷缩成一团驯鹿惊醒,咬着她的衣摆往大门拖。

她打开门,早潮涌起的大海忽现眼前,黝黑的海面上,朝阳辟开了一道狭长明亮的云汀,闪闪地颤动着,如同红银鳞。

颀长的男子立在水边,头发、脸面、衣衫一片水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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