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船上走了一圈,从满怀期待到脸露失望,“你就这些?比之前的海客差多了。”
秦墨白无言以答。
药痴拿出笔纸将众人相中的物件一一记上:
“两箱茶叶,羊三十五;
白狐斗篷五件,羊三十五;
水银镜十四面,羊三十五;
茶壶五把,羊五;
墨碇两套,羊五;
玉碗十套,羊十;
……
海鸟图一张,羊一。
“一共是二百一十九只羊。秦先生可愿换?”掮客库勒问。
秦墨白自嘲弯起嘴角,他富甲四海,如今要靠典当物什过活,人世呀,果真难料。
他轻咳一声,开口,“衣物、墨錠不换,其他皆可。”
“墨碇我出十只羊,换不换?这是最高的了。”一位岛上的首领说道。
秦墨白目光闪动望着那人,“请问要海鸟图的也是这样阁下吧?我还有几张图,不知阁下要不要?”
那人颇感兴趣地问:“看看?”
秦墨白展开宣纸,润了笔,用淡墨浸润,绘出半透明虾体,又以浓墨竖点为睛,横写为脑,画出虾头、虾须,笔笔传神。几只水草中活虾跃然纸上,灵动活泼,栩栩如生,神韵充盈。搏得满堂叫好,陈荆站在边上也看得嘻嘻笑。
要画那人笑道:“我要了,但这画太小,你再给另画几幅,合成一只羊吧。”
秦墨白放下笔,笑道:“此画虽小,用墨寥寥,实是用了许多心思,我不喜一天画几幅。阁下赏眼,权作在下相赠吧。”
那人闻言一怔,随后哈哈大笑,“看你温温吞吞,想不到是个豪爽的人,好,画我收下了。”
秦墨白一笑,“我今日不能画,以后还是可以的,阁下如不弃,我将画技卖与你如何?”
那人出乎意料,深深看他,笑着答应。
价码谈好,几人将交换的东西打包,陈荆不住地摸着毛绒绒的狐裘,煞是喜欢,见人也来摸,急忙把两件都拖曳到怀里。秦墨白看向陈荆,陈荆被他无甚意思地打量,熊抱狐裘转身面向角落。
“一共两百多只羊了。”库勒说道。
两百多,别说带陈荆寻医问地,就是百号人口粮都过不了几天,秦墨白刚弄明白这儿的交换之道,心头沉重。
“先生,那是什么?”一人指着窗下的古琴问。
秦墨白在案前坐下,指滑音流,天地静下,始似五更残月里,又如石罅堆叶下,泠泠沥沥。弦凝声咽,人人惆怅满怀,皇甫优更是愁眉欲泪。
良久,秦墨白轻声说:“这琴,我换。”
有人回过神,问:“要多少羊?”
“一所五间以上的宅子。”
众人不可置信看着他,“一个漂亮的未婚女人,才换六十只羊。你知道吗?”
秦墨白淡淡道:“琴比漂亮女人可靠,也更懂你的心。”
买画那人咧嘴笑:“说得好极了,这琴声就动心,值!可是,这儿又没会用这琴的,我拿来作摆看?”
秦墨白望着他,“琴技一样可以换,一个时辰一只羊。”
“似乎不大值当!”那人迟疑了。
秦墨白微笑,“我所授,足以阁下凭寄余生,岂曰不值?”
“我怕我学得慢,你在这里是长住还是短留?”
“怕要相扰三年。”
“哈哈哈,你倒会算,好!”那人豪迈摸摸下巴胡子,“你再聪明,可知道,这船里上下近百人近百张口,别说是几十只羊,就是几千只羊,都不撑不过十天半个月。别指望打渔砍柴度日,你们外人是不被允许的。”
秦墨白听他出言直截,并不恼怒,反而一扫方才的低郁,起身向他拱手,“请阁下指条出路。”
那人却看向另一人,手一指,“他是我们最富有的庄园主,提那老爷,良田多贫地也多,你们如若能让他那贫地长出庄稼,他定高兴!”
被点名的庄园主,手抚大拇指蓝宝石扳指,无奈笑着说:“族长啊,你开口,我能不帮他吗?我在西湾有沙泥滩百亩,已有些种植物,但人手不足,没有怎么打理,我可交给你们,每人每个月一只羊的工钱,等明年收成,我收保底两百只羊钱,另加你们收成的三成利,如何?”
秦墨白敛容道:“多谢两位阁下临困相助,今日之恩,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海客欣长挺秀的身躯虽不若本族男子壮实,但从内而外透出另人仰望的高贵,这种高贵非富足自得,而是自若深邃。他意味深长地说:“我信,但并不希望有这么一天。”
秦墨白笑笑不语,看众人将典出之物装箱,再一瞟角落那人搂着狐裘已热得一头汗,却仍不肯松手,倍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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