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认不大伶俐,却也能看明白这一早上这场不甚讲究的戏是演给她看的。恐怕裴清和裴英两兄弟昨晚上已连夜入了宫给皇帝报了信、定下了这一桩叫她进退两难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若是抓着了人,也不过是官复原职进宫去当一个朝不保夕的小侍卫,若是抓不住人,正巧能找个由头把她这一根皇帝的眼中钉给拔了。

但是专程找了一位几乎称得上酒鬼的前辈来做他们的顶头上司,似乎就有些过分了。

裴清大概是听明白了她话里暗藏的质问,于是沉思一阵,字斟句酌地答道:“这不是我们原本的考量。”

他这是默认了。

叶一瑶大致能猜测到他们原本的计划,左右不过是在捉人的时候把她给支开,最后将功劳记到旁人头上,再报她一个擅离职守,把自己给择得干干净净。继续追问下去也没有意义,裴清大约料不到如今自己也上了这一条朝不保夕时刻可能倾覆的贼船,能否找着那贼人的只字片语的踪迹还是个未知数,叶一瑶觉着,他答应下来时兴许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可能的处境。

于是她眯着眼,露出了一点奸诈而狡黠的虎牙:“那我只好请裴清裴公子多多关照啰。”

裴清看上去像是要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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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裴清的强行揪扯之下,李广延预计长达一个时辰的午膳被迫夭折。待他们三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下午之后,裴清终于决定躲在叶一瑶那个修缮工程尚到一半的酒楼里守株待兔,李广延主动要求与他一道,又问过叶一瑶能否给他备些下酒菜,便抱了两坛子酒在雅间里坐定,伸了手招呼裴清一起。

裴清并不理他,转头问了叶一瑶:“你怎么打算?”

叶一瑶将酒楼的钥匙丢到他手上:“我?我回去睡觉。”

她漫不经心地倚着门打了个哈欠:“稍聪明些的也不至于连着两个晚上栽在一个地方,他要找的东西说不准早被拿走了,白日里人多眼杂的,谁能看得住。”

李广延严肃地:“她说得在理。”

又可怜巴巴地问:“那我能把酒菜带走吗?”

叶一瑶道:“明天一并算钱,不赊账。”

裴清已经没了和李广延斗智斗勇的力气,只当这个人不存在一样。他也没拦着叶一瑶,丢下一句“你随意”便坐到墙角去抱了剑闭目养神。

叶一瑶最后查过一遍库房门口的大锁,出了酒楼将门板一一摆好,落了锁,才拣了一条小巷往里钻。

她得去买根新鲜好吃的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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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日到得要比昨日更早些,公主府里仍是一派灯火通明,巡逻的侍卫只多不少。叶一瑶依旧落在同一棵树上张望过了,才避开了侍卫往书房溜。

她骨子里有一股仗着自己武艺高超而无所顾忌的自负,因此从不把这些无名小卒放在眼里,甚至绕了些路摘了一朵不知名的小白花握在手里,才继续往书房晃悠。

她胸腔里揣着一头雀跃的、惶惶乱撞的小鹿,那小鹿离书房越近便越活泼,她只好将白花摁在胸口,试图叫小鹿能安静一些,在这一点不留神的空档,她险些就撞上了人,幸亏是她眼疾手快,及时往树影后头躲了,才没叫人看见。

来的居然是谢云松和卢九山,看萧澜引路的方向,多半和她一样,是往书房去的。

偷听别人谈话这种事,从来都算不上得体,也算不上礼貌。

但叶一瑶并不是那么讲究脸面的人,她只是犹豫了一小下,便挑了另一条路翻到了昨日翻越过的窗墙之后,恰好听到谢云松进门时那一句亲热而温和的“明璃”。

谢明璃那一声“皇兄”听着十分惊喜,后头的寒暄叶一瑶也没兴趣去记,她正准备找个合适又舒适的位置稍稍松快松快,便听见谢云松突兀地说道:“我今日见着,觉得你和那叶一瑶的关系似乎很好。”

谢明璃似乎有些懵:“唉?”

谢云松再接再厉地发出一句直来直去的问句:“你究竟如何看待她?”

叶一瑶对这个问题兴趣浓郁,于是伸长了耳朵,隔着一堵墙和谢云松一道等着谢明璃的回答。

连那只不听话的小鹿都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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