峣玉去找甘扈的半道上遇见了觋苍,后者的面庞在晨光的映射下十足扭曲,宛若一夜之间渡上了一重寒气咄咄的浓霜。

显然在她夜半离去后发生了什么,譬如眼前人超乎寻常的揾怒,又譬如身后人淌血干涸的袖襟,再或是在黑色中静悄悄藏去踪影的忠实伙伴。

“你嫌命太长了……”觋苍冷冰冰的声音未落,峣玉便急着扯过了他的手臂,往人少的帐阴处走去。

霎时的迟疑,觋苍已下意识被她拽离,步子趔趄摇晃,只一双鹰隼锐眸定于身后亦步亦趋的男人,此人掩人耳目的本领倒是不差,只怨恨他后知后觉,悔之晚矣。

觋苍张狂的眉目如鬼魅修罗,却猝然眼前一晃,竟置身一片白蒙蒙雾境中,如巨幕遮去眼帘,再什么也看不清,眼眶里藏涌了无数绵密的针刺,瞬激起一层层灼痛,愈渐激烈,臂间紧环的那双手仍旧劲力扯他行走。

汹疾的脚步声止住,他堪堪停步,幸而那只手还死死拽着他,以致他尚有熬过这份狼狈的余裕。

“夜里谁在吹奏,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她认真捕捉着他面上细微的神色,可是令人失望的是愤怒不见了,流露出的只是掺杂着些许呆滞的茫然,他摇了摇头。

“那声音从这附近传出,是那么熟悉,你就在这里怎会不知?告诉我!”

回答峣玉的是冗长的沉默,她望着他,紧攀他臂上的手无力滑落了下去,困惑了半夜的心事似有了解答。

原来不是一无所知,只是权衡利弊后,刻意缄口不言罢了。

她缓缓开了口,语气中透着深深的笃定,“你早知道谁杀了颂灵长使,却一直没有告诉我,若仅顾忌我外人的身份倒也不必,她昔日待我最好,我不后悔回来。”

峣玉不再询问,迈步欲去甘扈的营帐。

那一人大抵会耗废心力寻回灵儿吧,那是她对他仅剩最后的信赖了,毋庸置疑。

“我说了千次万次,为什么你还是不懂,知道了又如何,最早时未察出,错失了良机,现在便是杀她剐她,也……太晚了。”

峣玉慢慢点了点头,“晚了又如何,别拦我,觋苍。”

说完,轻轻一挣肩膀竟自由了,她匆匆离开了,并未在意方才觋苍阻拦她时掣着的非是手臂,而是她歪斜的肩头,别扭又生硬。

又是几声急促的脚步声,觋苍身形一动,疾挡在了那人身前,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耳畔传来这一处那一处的风吹草动,一点一滴紧攥心脏。

“你……”

他细狭的眼瞳不知何时晕成了一片血红,似乎被那些畜生的死血一一溅了身,可是裹身的皮革上未染朱红,一头显眼的苍发上也无半点血污,只有一双空洞的深眸发足了劲儿瞪着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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