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莫要生气,今日的事怕都是误会,晏氏绝不会纠缠世子,会把她带回去好好管教的。”晏道忠笑容得体,说话的语气也让人舒服,明明利用了别人,却轻描淡写一句“误会”。
汝南王世子穆迁,在京中就相当于一个孤立无援的质子,他父王原本是南禹人,在昭武帝时期降于大胤,为安抚人心才赠了一个爵位。穆家手中有兵权,为人猜忌,虽然身份尊贵,可在京中这些士族人眼中,出身寒门即为低贱。
穆迁为人乖戾孤僻,贪杯风流,常年混迹玉仙楼等青楼楚馆,今日之事就算传出去了,也没什么人会相信他的话,且他在太后跟前本就招嫌,为了安然做好这个世子,他应当不会跟晏氏过不去。
晏道忠原本也只是想以此离间谢九桢和汝南王。
顺便毁了晏氏跟谢九桢的姻亲关系。
穆迁忽然从凳子上起身,嘴角含笑,双眸沉迷:“晏仆射说的哪里话,本世子虽然风流多情,却从来是个负责人的人……”
他走进晏萍,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笑道:“我玩过的女人,当然只能入我的世子府。”
晏道礼愤然将他手挥开,穆迁也不气,只是偏头看向晏道忠:“怎么,晏仆射还想把人带回去?”
这声音里尽是讥讽,像是一个无所顾忌的疯子,晏氏想要退一步,可现在是穆迁不愿意退了,他看笑话一般看着晏氏的人,把他当作棋子加以利用,还想抽身而去,哪有那么容易?
穆迁反客为主,倒是让晏道忠没想到,原本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五弟的女儿,偏偏出了这等差错,现在已无法挽回,他只能尽力弥补。
“世子看这样如何,今日的事终究不光彩,不管因何造成,已成定局,为全两家颜面,正巧萍儿还没嫁人,咱们就走正常婚娶流程,如何?”
“大伯父!”
“大哥!”
晏道忠和晏萍显然都不同意,穆迁也不生气,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才道:“做妻嘛,我心有不甘,做妾我倒是很愿意。”
“你!你这个无耻之徒,臭流氓!我死也不会做你的妾!”
晏萍哭红了眼睛,只觉得天都塌了,嘴上骂穆迁有多恶毒,心里诅咒晏映就有多恶毒,都是她!都怪她!
晏萍话音刚落,房中一下子陷入寂静,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也就是因为这寂静,旁边房门打开的声音犹如响在耳边,继而是一阵绵长的呵欠声,慵懒又惊奇:“穆世子,你又戏弄了哪家女郎了,人家都说了不做你的妾,别逼人家了!”
这声音,是原氏二公子,原随舟!
他怎么会在这!
众人一惊,万没想到肃清玉仙楼后还会有他人在此,门外那人说着就要来开门了,晏道礼急忙去堵上。
穆迁眸中一顿,复又露出了然的笑意,他看向晏道忠:“晏仆射意下如何?”
看他的样子,今日不答应就不能善了了,穆迁只要跟原随舟说明原委,这件事就瞒不下,况且晏萍被毁去清白已是事实,再无可能嫁入好人家,倒不如先平息了穆迁的怒火。
他看了看伏在三弟怀里哭泣的晏萍,心中已有决断,却不能当着自己三弟的面说得太直白,只好对穆迁拱手道:“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世子可否挑个日子,来晏府共谋此事?”
穆迁不说话,只是过去将门打开,趴在门边听墙角的原随舟一下子露了原型,掩饰地咳嗽两声:“穆世子,热闹啊!”
“岳父大人既然这样说,小侄怎么也要给几分薄面,”穆迁说话恶心人的功夫是十足的,临走时还不忘看一眼晏萍,“萍儿,那你等着我。”
说完,跟原随舟一起离开了,随风而入的还有两人的谈话声。
“穆世子要娶晏家女郎?”
“纳个小妾。”
一问一答把屋里的人气坏了,晏道忠阴沉着脸,却还要安抚晏道礼,让他先带人回府,容后再议这件事。
而从始至终晏道成都站在一旁,没有多说一句话,脸上也没丝毫变化,像在酝酿一场雷霆暴雨。
人都走了,房中只剩下二人,晏道成只要一句解释:“为什么?”
而晏道忠没什么可解释。
他要毁了这桩亲事,也要趁机踹走这个跟他离心离德的弟弟。
“不是你一直看不上晏氏,想要离开吗?”晏道忠冷笑一声,“父亲很早就交代过我,你叛逆无道,我行我素,早晚有一天会毁了晏氏!”
晏道成猛得闭上双眼,一下子就想起十八年前,父亲冷着脸,当着他的面,将他那个亦师亦友的故人,亲手杀死在雪夜里。
那是困扰他十八年的噩梦,而今梦醒,一切都没变,晏氏还是这么肮脏。
“你害怕我,”晏道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大哥,“我也看不起你。”
“晏氏曾碰过一次我的底线,这是第二次。”
“我不再是晏氏族人了,所以,别再招惹我。”晏道成最后睨了一眼他,然后在晏道忠错愕的目光下,转身离去。
晏道成没坐马车,他有些颓然地走在街上,舒氏应当已经从侯府回家了,而他心中烦乱,不太想回去。
直到在黑夜的尽头看到一辆灯火通明的马车,车前别了两盏灯笼,瞧着有些不配那顶尊贵的马车。
谢九桢撩帘走了出来,似乎等候多时。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雪,雪花在灯影中纷飞,晏道成一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楚,可是越清楚,他就越心惊。
“你……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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