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里的陈设极其简单。
一张木桌,桌上摆着一盏魔法油灯,桌边放着几把椅子,墙边靠着一个木柜,这就是全部的东西了。
一名青年坐在椅子上,明明是普通的衣着,却被他穿出一股理性严谨的独特味道。
衣服上看不到一丝一毫多余的褶皱,从衣襟到腰带,都贴在恰恰好的位置上。
他的手边摆了一个沙漏,细沙不断向下流淌,最后一小撮沙子在赫里斯的注视下流尽。
那名青年抬起头,看向女巫:“你通知我在两分钟前到达这里,而你们却迟到了。”
“啊,对不起,格纳,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赫里斯的伤病如此严重,来的路上稍稍放慢了速度。
格纳没再难为她,而是看向赫里斯:“请坐。”
说完,他将漏完沙子的沙漏倒放过来,细沙重新开始流淌。
赫里斯看了眼女巫,见她朝自己点头,于是挑了把椅子,在那位被称作格纳的青年对面坐下。
女巫默默退出木屋,替他们把门关上。
“喵。”黑猫从将要闭合的门缝间挤入,身手敏捷地蹿到桌上。
格纳看了它一眼,便收回目光。
“你想要高阶疗愈药剂?”他开门见山。
赫里斯点头:“我可以提供配方,如果你能够成功炼制出来,那么我得到一份成品药剂,而你得到这张配方的永久使用权。”
“不用这么麻烦。”格纳摆出一只小瓶,“直接交易,配方必须是我没见过的。”
赫里斯的目光落到瓶子上,这是一只薄陶制成的不透明小瓶,看不到里面药剂的成色。但如果用意识去探查,的确可以感受到治愈的力量,很磅礴。
看来这个秘术团的底蕴比他想的还要深厚,不知道背后有谁在暗中支持。
赫里斯的视线重新回到格纳身上:“你还没有验证过配方的真实性。”
“不必怀疑我。”格纳平静地说:“你别无选择,赫里克洛斯。”
赫里斯拢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对面那名青年,初次见面便能一语说出他的身份,说不意外是不可能的。
“你好像很笃定。”
格纳再一次将沙漏倒放。
“一切都显而易见。”他依旧用那种平静的语气,不快不慢地叙述着。
“你的黑猫拥有一双特殊的眼睛,尽管颜色与普通的金色相近,但它的瞳孔和一般猫眼有细微的差别。这是一双属于深渊的眼睛,代表它拥有恶魔的爵位。
“作为恶魔却能进入秩序诸神庇佑的城邦,说明它被承认为主位面的一部分。而能够达到这种效果的,据我所知,只有施法者的魔宠契约。
“在施法者的分支中,德鲁伊只有动物伙伴,没有魔宠。由此可得,你要么是术士,要么是法师。
“从表面观察,你拥有远超常人的‘影响力’,外貌具有异族的特征。从行止来看,你更依托直觉而非逻辑来看待和处理事务——不要问我怎么看出这一点,假如要展开,就太复杂了。总之,你是一名术士,而不是法师。
“在重伤的情况下,还能够在契约的层面上压制深渊贵族,使它成为你的仆从,说明你本身的实力足够强大,至少位居全大陆施法者中的第一队列。在你外貌反应出来的年龄层中,能够达到这个层次的人寥寥无几。
“当然,作为施法者,通常会有保持身体年龄的特殊方法,我不排除你实际年龄高于外貌年龄的可能。即便如此,范围也不会扩大太多。”
因为常年不见光而显得异常白皙的手指再次搭上沙漏,在最后一点沙子漏尽时,将它翻转过来。
“因为你们迟到两分钟,所以这场交易的时间要缩短两分钟,剩下的我会说的简略一些。
“能使你这种层级的强者重伤,可能性也很少。七个月前,克罗西城被灭,种种迹象表明这是施法者所为,而介入此事的圣地却保持了缄默。
“再然后,通过柏妮转达的话,我可以知道,你拥有药剂配方却不会炼制,说明你没有兼修药剂或者疗愈专精。
“在此前提下,你仍可以慷慨地用这帖配方来换取一份药剂,说明珍贵的炼金配方在你看来是很寻常的东西。
“由于力量来源于自身,所以大部分非家族式出身的术士都是自学成才。
“在没有知识传承的前提下,除非有特别的机遇,否则年轻术士很难接触到这方面成体系的学问。
“但有一个人是例外,他在少年时期有幸进入圣地追随一位智者,受他教导指点。
“与先前的推测相互印证,这样就能够得出你的身份。
“同样从柏妮的话中可以知道,昨天的你虽然在时间上稍显紧迫,但还未如今天这样急切。眼下的青黑,说明你缺乏睡眠,有什么事在令你忧心,使得昨晚未能安眠。
“由此,我作一个大胆的推测,你——曾经的圣地使者赫里克洛斯——在犯下屠城罪孽后从克罗西逃至奥林。而就在昨天晚上,你在身边发现了英灵的踪迹。作为一个倒向深渊的背叛者,你需要尽快恢复实力,来应对圣地的追捕。”
听完法师的长篇大论,赫里斯沉默了一会儿。
大部分都是对的,只是结论错了。
还好,虽然洞察力和智力强得令人惊异,但还处在人类的范畴。
他开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同意交易?你应该明白,这种交易对我来说和帮助没有区别。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仍想和圣地、乃至和整个卡路德拉对立吗?这恐怕不是种理智的行为。”
法师依旧用刚才那样平静的语气道:“因为我知道,在我刚才提出的结论中,包含了一些错误。”
赫里斯彻底震惊到失语。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格纳再次翻转沙漏:“最后一次。”
时间快到了,他还要赶回去完成今天的研究工作。
“为什么?”
“你问哪一个?”
“你应该对自己的推测很有信心,为什么说它是错误的。”
“还是因为你的猫。”格纳朝桌上的黑猫看去,却没有继续解释。
黑猫警惕地弓起背,做出进攻的姿态。
“我不打算对你做什么。”法师的目光从黑猫身上移开,重新落回沙漏上,“还需要考虑一会儿吗,圣地使者赫里克洛斯?”
赫里斯想了想,然后注视着法师深棕色的眼睛,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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