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吟头也未抬道:“这是自然的。”

“那他是谁?”

神月指着江上的人,单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实质的杀气便铺天盖地袭来。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那是终日在利刃上攀行的人所独有的气质。

就像在照一张无形的镜子,只要一看到他,就看到了自己。

洬魂谷——流风。

神月转头看向了掠吟。

风掠吟也跟着怔住,连忙起身朝那人拜倒,颤声叫道:“公子。”

流风的身子晃了晃,身子便从舟上瞬间移动到河滩,站在距离神月三尺远的地方,身姿甚是潇洒。原本风掠吟穿着同样的衣服也是极端丽的模样,但二人站近一比,便如同蒹葭比玉树,不可同日而语。

流风斗笠下的面容瞧不真切,只见他偏过头像是先上下打量了一下神月,开口道:“这张脸真丑。”

神月不料他第一句会说这个,当即回道:“把你的眼戳瞎,便不会觉得丑了。”但下一个瞬间,神月忽然退了一步,皱眉道:“你这又是喝了多少?”凑近方嗅到他身上的酒气浓郁逼人。

流风常醉,醉后引箫长吟,如龙行出水,凤歌九霄,百鸟闻声齐鸣而至,乃洬魂谷一奇景。

只听他哼了一声,甩了个酒壶给她,道:“酒香甚好,你该多喝,遮遮你身上的味儿。”

神月接过酒壶,拿到手中看了看,见竟是那船国礼中的葡萄酒,想来是他来时见到那凿船未沉的残骸,从中寻到先喝了个痛快。她还不及笑他,便听他戏谑自己,她虽身居高位,杀伐决断,但究竟是个女孩家,闻言下意识朝自己身上嗅了嗅,叫道:“我身上哪有什么味儿!”

流风嘻了一声,箫上银铃颤动,笑道:“狐狸精,骚气重!”

“啪”的一声,酒壶摔在河滩的乱石上应声而碎,只见神月手指翻转,三道银光脱手而出,流风看也不看,叫道:“恼羞成怒了?”甩手三支幽蓝色的引风翎破开银光。

神月见状愈发气得叫道:“你又欺负我的小蓝!”说着一掌素月分辉朝他前胸打了过去。

引风翎虽是流风的暗器,但蓝溪羽鹤却长于琴湖,是神月的爱宠。

自他二人比邻而居,同为洬魂谷招魂尊使起,争斗就不休不止。

准确的说,争斗更早在这之前,在他俩未分胜负的不归路上。从武功比到完成任务的难度高低,乃至手下招魂使的人数,能力,到后来,连琴湖小筑飘出鱼香,箫林馆马上就一道红烧鲜笋回敬。

于是,那让人闻风丧胆的引风翎、追月令,起因全然是因为神月心爱的蓝溪羽鹤在竹林玩耍时不小心遗落了一羽鹤翎,好巧不巧被正在竹林吹箫的流风拾到,于是神月误以为流风伤她爱宠,一气之下将箫林馆门前的紫心铜竹砍了个七零八落,随意拾起几片预备回去当柴火,只是一个不小心行动的时候留了一片。

那尚没有残月刻痕的紫心铜竹片,便成了追月令的前身。

待流风回到箫林馆内,看着满园的残竹笑了笑,转身捉来蓝溪羽鹤,一夜将鹤羽扒了个精光。

任务时随手挥出几支羽毛,就被传成那闻风丧胆的引风翎。

掠吟见这二人当真动起手来,饶是他出身洬魂谷,也忙拖着楚铮寻了个背风的巨石,能有多远便躲多远。

昔日他跟在这二人身后侥幸从不归路逃出性命,亲眼见识过他二人是如何的心黑手狠,不择手段。他俩若是斗起来,除了谷主,这世上谁能拦住?

见神月攻来,流风当即横箫格挡,仍笑道:“虽然你是长得丑,但也不必这样想不开,距中元尚有小半年,这样早就来送死,叫师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神月挑眉冷道:“你这师兄叫得倒挺顺嘴的,说谁长得丑!”

流风笑道:“若不丑便撕下面具给师兄瞧瞧。”

他言语轻佻,话语间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神月眸中杀机一闪而过,道:“左右留你这等祸害多活一日都要惹得天怒人怨,本姑娘决定及早了结,这就送你归西。”说着两手扯开一条弦抿嘴一扯,舌尖血丝溅在弦上,接着两手扯起六根琴弦,只听“铮”的第一声,石后当即传来掠吟的一声惨呼。

安魂。

传说人将死之时,魂魄舍不得离体,以魂力拼死抗拒,招魂使者便会弹奏安魂引。

安抚怨魂,引魂离体。

稍有意志薄弱,便会给琴曲夺取神智,成为只会听命的躯壳。

流风摇头晃脑,似是醉得脚步不稳,但下手却是一丝不晃。只听银铃轻响,流风修长的手指滑过玉箫,真气过处,发出一声长吟,箫音立时将神月击得倒退三步,只听他幽幽道:“相思断弦,岂能与葬情相抵?”

神月面容闪过一丝苍白,心知他说的不错,相思只有六弦,若生死相拼,绝不是葬情的对手,更何况流风功力在自己之上。

“可惜可惜”,流风抚着箫,幽然道:“七载流火之约,你若死了我可是会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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