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回头看着杨晔,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眼睛忽然有些红。

杨晔假装没有看到红了的眼尾,抽过少年夹在腰间的斗笠,反手扣在了少年头顶:“出事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害他回去人没找着,问了邻居又赶来了这儿。

“我、我着急。”

“那也得带些钱。”

阿喜沉默了一会儿,声音细微:“我没有。”

杨晔眉头动了动:“好了,没事了。”

他声音沉稳,阿喜拧巴的心为此平和了不少。

阿喜的娘家就在村西头,离本村村民聚集的地方挺远,倒是离隔壁村比较近。

三人一同赶到时,一身淋湿了大半,刚到屋门口就能听见屋里传来女人的咳嗽声。

阿喜赶忙揭下斗笠放在屋檐下,扭身推门进了屋:“婶子!”

屋里坐在桌边的女人明显的惊了一瞬,头发有些许的凌乱,像是才从床上下来倒水喝,嘴唇泛白起了皮。

“阿喜?你怎么回来了?”

“我听说婶子病了,请、请了大夫过来。”阿喜帮女人倒了水,然后将人扶回床边。

女人拍了拍阿喜的手,病恹恹的瞧了屋里的几人一眼:“怎么好让你跑,都嫁人了,连杨童生也过来了。”

贾回春惦记着家里的那两条鱼,催促道:“别说了,先瞧瞧。”

探了一番脉象,看着病的严重,其实就是暑气太大,热伤风了,阿喜娘家的条件比杨家还差,孤儿寡母的,日子能好的哪里去,无非是起早贪黑劳作凶了,身体积劳成疾,忽然吃不消就垮了下来。

贾回春开了退烧药,又开了点儿养身子的补药,对屋里的人说:“我那儿有退烧药,你们谁跟我去拿药,至于后面那个方子的药得去城里买,倒是不急着吃,等伤风好些了再吃也一样。”

阿喜给大夫道谢了一声,动了动身子,被杨晔按下:“你在这里照顾婶子,我去拿药,顺道送大夫。”

这话恰好纾解了他的为难,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他抬起眸子,满是感激的眼睛里带了些水雾,看得杨晔眉头一皱,错开目光道:“我先去了。”

两个男人走了以后,床上的许秋荷抬手:“阿喜,过来。”

阿喜到女人身旁坐下,许秋荷虽然病态怏怏,但是掩盖不住一张好瞧的脸,今年才过二十六的年纪,其实惦记许秋荷的人不少,但许秋荷一直都没什么心思。

其实阿喜心里有数,婶子守寡这么多年也有大半是他的原因,二嫁本就不易,若是再拖个包袱,那便更难了,再者许秋荷也怕带着阿喜改嫁以后婆家会欺压阿喜。

这般瞻前顾后,两人便相依为命过了好几年,直到今年年初,许秋荷跟隔壁邻村的猎户看对了眼,才有了些心思。

起初许秋荷还瞒着阿喜,不过两人历来亲近,阿喜心思又细腻,自然没躲过他的眼睛,他和婶子没有丝毫血缘,但是婶子却待他如同亲生儿子,如今见着婶子好不容易有了称心的人,哪里还肯耽搁婶子,于是将计就计,假装不知道她和猎户的事儿,私下找了媒婆,托她为自己说门亲事儿。

只要他嫁出去了,婶子便可放心改嫁,甚至还能拿着他的彩礼钱风光的改嫁,也就是这么个由头,他嫁进了杨家。

“婶、婶子。”

许秋荷从枕头边拿了块帕子,轻轻给阿喜擦了擦头发,柔声道:“阿喜,你性子温和,当时你说要嫁给杨晔的时候,我心里是不同意的,他在村子里口碑差,手脚又不勤快,我怕你嫁过去了受欺负,心里怎么都不安生。”

“我知道你这孩子定然是知道了我的事儿才说要嫁人的,还说什么钦慕读书人。你过去以后,婶子夜里总睡不踏实。不过今朝瞧着人,倒觉着书生待你比我想象中好些,你老实告诉婶子,他对你好不好。”

阿喜道:“挺、挺好的。婶子也看到了,他、他很照顾我。”

他说的是实诚话,杨晔今天能替他解围,帮他请大夫,他心里早已经填满了感激,而且他也确实不像乡亲们说的那样不动手脚,不论是为人还是处事,都不是村民所说的那样,处处都是意外之喜。

什么都挺好,只是........心里没他而已。

即使心里百转千回,他也不会让许秋荷看出什么来。

许秋荷倒也真信了,宽慰了不少,小声对阿喜道:“你把你的彩礼钱拿去,自己有点银子防身,什么时候都是好的。”

阿喜知道婶子说的不错,没有银子的难处太多了,今日就体会了一遭,正因为这样,他才不能要:“那是给、给婶子的,婶子养了我这么多年,是、是应得的。”

“婶子又不是白养你,这些年家里的粗活儿累活儿都是你揽着,倒是你在照顾我,婶子怎么能要你的彩礼钱。”

阿喜按住许秋荷的手:“婶子,你、你就拿着这些银子,和那人早些把事儿办了吧,就当我的心意,你一个人住、住着,我放不下心。”

面对阿喜恳切的眼神,许秋荷反倒是有些不还意思了,她面貌虽然姣好,但身子骨儿却不像一般村里女人那么强健,若是隔三差五病这样一遭,确实劳烦阿喜,让他出嫁了还挂着个心,于是轻轻悄悄应了一声。

阿喜松了口气,只要婶子嫁过去了,就是杨晔突然要赶他走,他也不怕自己名声坏了,连带着影响婶子的名声,让她出嫁白遭人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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