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包裹住手掌,豆杆上的绒毛都被隔在了外头,果然,手掌不痛也不痒了。

杨晔割一把豆子就要盯自己的左手一眼,那张月白色的手帕被少年叠了两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动了两下就灵巧的在他的手背上打留了个活结,任凭他怎么大力折腾都不会散开。

他垂眸往身旁扫了一眼,少年没有看他,正在认真的割着豆子,偶尔会快速的抬起手背抹一下额头的汗珠,像熟鸡蛋剥开一样的光洁侧脸,被空气蒸的红扑扑。

怎么会有这么细心又体贴的男孩儿?

杨晔曲起手指,指腹从材质并不多好的手帕上滑过。

花了三天时间,地里的豆子收完后,家里的小院儿摆了好几个圆形大簸箕,太阳出来前阿喜就会把豆子拿去晒上,太阳下山时又准点收回去,日头好,两天就能断去水汽,储存着就不会发潮长芽了。

地里一时间就没了事儿,农忙时节得了暂时的闲。

杨晔从堆积着杂物的房间里找到了根鱼竿儿,趁着太阳大,整个村子都陷入午休时间的时候,他把鱼竿带着去了小河边。

小河两岸有不少老树,底下既凉快又宽敞,他寻了一处河水深的地势坐下。

这些时日以来,他发觉原身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差了,软手软脚,有时还不如阿喜,都快没个男人的样子了,他决心要把身体调养锻炼好。

鱼不仅能补充身体的能量,还能丰富饭桌,最主要的是自己费些功夫就有可能弄到,不用花钱去买。

如他先前所想,村子里的清贫日子过久了,口舌之欲就会无限度的放大。

近来饭桌上的菜不是清粥糙米咸菜,就是连油星都很少的炒野菜,当真是日子过得不能再简朴了。

“有人在没?有人在没?”

未时,阿喜正在屋里编制蒲扇,杨晔不让他跟他住一间屋子,现在的房间堆的杂物多,还很小,倒不是他嫌弃什么,不过是个睡觉的地儿,宽窄都一样,只不过房间小了在夏季里十分闷热,多待会儿浑身都是汗。

听见外头的声音,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出去,到屋门口时,他瞧见是同村的一个妇人:“有、有什么事吗?”

“哎呀,你婶子突然病了,现在躺床上门都出不得,你赶紧去瞧瞧吧。”

婶子是他在枣村唯一的亲人,顿时他便慌了神:“我、我这就去。”

话音刚落,晴空里响起了一声闷雷,两人皆是往天边望了一眼,刺眼的晴空里有一团黑云十分醒目。

村妇咕哝了一声:“这可别下雨啊,阿喜,不说了,我先回去把院儿里的麦子豆子收一下。”

阿喜道谢还没道完,妇人一溜烟儿跑了老远,他忧心自家婶子,可又怕真下雨,只得赶着手脚把晒着的豆子收进屋。

等把大圆簸箕端完后,天色一下子暗了许多,恐怕是真要下雨。

夏季的暴雨往往说来就来,时常把晒着谷物的村民打个措施不及,被雨淋湿了的谷物就算再晒过也不如没淋过雨的强,村民为此都像惊弓之鸟,时时注意着天色。

阿喜松了口气,庆幸把豆子都收了的同时,赶忙拿了个斗笠,匆匆往村头的大夫家去,他准备直接请大夫去婶子那儿。

大夫家的院门没关,阿喜还是守礼的站在院门外敲了敲门,屋里有人在,他没敲两下就出来了。

“我说是谁,原来是小结巴啊。”从屋里来的人是贾回春的妻子,圆滚滚的一个妇人,说起话来粗生粗气:“咋了,吴永兰的胎不稳啊?”

“不是,是我婶子病了,贾、贾.......”

话没说话,妇人先行打断:“假假假.......假什么假,一句话半天也说不明白。”

阿喜有些难堪,他紧了紧手指,正巧贾回春听到声音出来:“怎么了。”

“大夫,我、我婶子病了,能不能请您走一趟。”

雷声一紧,豆大的两颗雨点儿落在院子里,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大雨便落响了。

“下大雨了,怎么出门,明天再去看。”

阿喜心里着急:“大夫,麻烦您跑、跑一趟吧,我婶子病、病得很重。”

贾回春吹胡子瞪眼:“每个来都说病重,哪来那么多病来重,你不都嫁到杨家了,怎么还管娘家的事儿。”

雨点滴滴答答打在身上,贾回春哆嗦了一下就要往自家屋檐下去,阿喜知道这大夫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有钱才喊的动。

把人请去了婶子家,婶子自然是会给钱的,可没想到大夫借着下雨竟然摆谱,只怪自己没有杨成的气力劲儿能把他架过去,当下几个口袋又是一样空,也不知道杨晔把钱放在了哪儿,就算知道,他也不敢去拿。

眼见着贾回春赶人走,他急得没办法时,头顶忽然冷不伶仃响起了杨晔的声音。

“贾大夫,我从河里钓了两条鱼,让婶子炖了,你走一趟回来刚好能吃。”

贾回春顿住,回头瞥了眼狗尾草穿着的两条鱼,肚白背青,一条就得一斤多,他瘪嘴咽了口唾沫:“我说回屋去披件蓑衣,外头雨大,杨童生真是客气。”

一边说着,一边朝自家婆娘使了个眼色,杨晔手里的鱼就被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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