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轻轻“嗯”了一声，方星旎默默地低下了头。

场面有些尴尬，柯蕤之却毫无察觉似的说：“我想加一个荷包蛋。”

姜泰连忙站起身去点餐柜台。

转过头，柯蕤之看看正咬着嘴唇默默捡香菜的方星旎，又说：“那边有免费咸菜，你去盛一点来吧。”

方星旎本来就很喜欢吃这家店的咸菜，刚才为了问话没有去取，现在便也听话地起身去取了。盛好咸菜，她背对着众人，借机拭掉了眼角沁出的泪花。

今天是姜泰面试的日子，不可以影响他的情绪和状态，她默默地对自己说。

收拾好情绪，方星旎端着咸菜过来，姜泰正好也回来了，三个人对坐着各自吃面，方星旎食不知味地吃了半天，喝汤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她都快吃完了，还没吃出一点香菜味儿来。

她放下汤池，仔细看了看面前的碗。碗里清汤浮绿葱，白面沉碗底，确实一点儿香菜的影子都没有。

难道姜泰重新给她点了一份？

这个念头刚浮现在方星旎脑海里，就被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毙了。

那么只可能是…

带着一点迟疑，方星旎偷偷瞥向坐在她右边的柯蕤之。

柯蕤之微微低着头，顺直的长发小心地别在耳后，露出线条柔和的下颌。她认真地吃着面，跟看书、看电影时一样认真。油光染在她的唇，仿佛涂了镜面唇釉。面好像有些辣，她的鼻尖和眼角都泛出淡淡的嫣红色，使得她的神色看上去不再那么冰冷，反而有些可爱。

盯着柯蕤之微微出汗的鼻子看了一会儿，方星旎捏紧汤匙，默默地酸了一下。

凭什么有的人连嗦粉都可以这么好看！

吃完最后一口面，柯蕤之放下筷子，一边抽纸擦嘴，一边看了方星旎一眼，用眼神询问道：“干什么？”

方星旎移开盯着柯蕤之的视线，又看了看柯蕤之碗里飘浮的香菜，这才酸溜溜地收回了视线。她埋头喝汤，用行动回复了柯蕤之无声的询问：“…哼。”

柯蕤之：“？”

姜泰知道柯蕤之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便兀自埋头吃面，完全没有意识到对面两人的眼神交流。

吃完面，三人一起出了面馆。方星旎看了看时间，九点过五分，距离姜泰的面试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她正想问姜泰打算怎么去面试地点，姜泰就大手一挥，十分阔气地说：“我已经打好车了，等会儿车就来，蕤之你站过来一点，小心车。”

柯蕤之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方星旎却震惊了。

如果她没记错，从大学城打车到白云路，至少也得一百五十元起步，用时差不多也是一小时，跟七块钱的地铁相比，毫无性价比啊。

方星旎正在惊讶姜泰居然如此大手笔，姜泰突然凑到了她身边。

“旎旎，”姜泰偷偷瞥一眼旁边正在看手机的柯蕤之，小声说，“你用微信给我转两百块，快点。”

方星旎没反应过来：“…诶？”

姜泰眉头一皱，满脸不耐烦：“你听不懂？快点。”说完，他马上就直起身挪开两步，恍若无事发生过一样去跟柯蕤之搭话。

方星旎看着姜泰谈笑风生的侧脸，愣了愣，这才默默拿出手机，给姜泰发了一个两百块的红包。

顺风车很快就到了，这次不用姜泰费心思明示和暗示，方星旎自觉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把后座让给了柯蕤之和姜泰。

透过后视镜，方星旎看到柯蕤之一进车就直接坐到了靠窗的位置，和姜泰之间隔得能坐下三个方星旎。姜泰也没有像平时和方星旎那样喜欢贴着勾肩搭背，他保持着绅士的距离，用各种话题和柯蕤之聊天，丝毫不介意柯蕤之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

她看着这幅场景，仿佛看到了平时的自己和姜泰。

驾驶座上的司机也看了一眼后视镜，笑呵呵地对方星旎说：“这小伙子是在追你闺蜜吧？”

方星旎咬着嘴唇，尴尬地笑着点头。

“哎哟，我一眼就看得出来。”阿姨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这小伙子可还得加把劲呢！这年头的小姑娘可不像我们那会儿那么好骗，个个都是家里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呀，眼光可高啦！难追才好，越难追，这些小伙子才越喜欢，随随便便就追到手的呀，人家根本不珍惜的！”

才不是这样，方星旎在心里反驳，才不是这样，姜泰才不是这种轻浮的人。

可她说不出口。

她不想承认，或者说，不敢承认。

耳边是姜泰殷勤切意、源源不断的声音，方星旎紧紧攥着双手，抬头看向后视镜。不料后座上的柯蕤之也突然转过头，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上相撞。

一个平静冷淡，一个伤心带泪，两人的视线胶着了一会儿，柯蕤之突然对着方星旎做了两个口型，而后微微一笑，移开了视线。

方星旎呆呆地看着，反应了半晌，才意识到柯蕤之是什么意思。

双唇微微张开，是开口呼；牙齿轻轻闭合，是齐齿呼。

意思是，“傻子”。

两个字在方星旎的脑海里滚过一圈，她想生气，却气不起来。

她能生谁的气，姜泰？还是柯蕤之？

是她自告奋勇、厚着脸皮求姜泰让她作陪的，是她自己脑子发热，求柯蕤之搭理姜泰的。

眼眶微微发热，方星旎终于放下了习惯性堆起的笑脸，她侧过脸，闭上眼睛。

她只能怪自己，怪她自作主张地喜欢上姜泰，却没有能力让姜泰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