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平没说话,钱氏却忍不住担心,若贤娘带着这三个拖油瓶,将来再嫁可是不易,“大姑姑,你三思啊,那宁家就是看准了你舍不得小春她们,才故意这般行事,我就不信自家的种,真舍得往火坑里推。”

这一刻,每个人心底都清楚,宁家真的做得出这种事。

仿佛被抽去灵魂的宁小春,飘也似的来到贤娘身边,膝窝一软,扑通跪了下来,哭得不能自已的小夏和小秋见状,也跟着软在地上,趴伏在一边。

“姥姥。”宁小春仰头,任眼泪流在脸上,她狠狠咬了下舌尖,接着反手一抹眼泪,“宁家对我们姐妹三人无情,从此我们跟宁家断绝关系,我们仨人必自力更生,不拖累娘亲,恳请姥姥怜悯。”

李姥姥望向孙女,好像第一次见她似的,细细打量,小小的身板,背脊却挺得笔直,跟棵树似的,直直戳在地上,眼中没有伤心,直勾勾的,笔直而无畏,仅剩下一股子恨劲,她仿佛被那眼神蛰了,逐渐冷静下来,连带着,小春种种好,也慢慢浮现,李姥姥此刻像是对待一个大人,说话没了别的顾忌,也不再遮遮掩掩,“小春,你娘只是个妇道人家,养活三个孩子不易啊!”

李贤娘张了张嘴,宁小春却先一步开口,“我和妹妹们,定自力更生。”

“可是带着你们仨人,你们娘想再嫁,必然困难重重。”

贤娘听娘说这个,立刻高声叫道:“娘,我只要三个女儿。”

宁小春举起三根手指头,直直冲天,“我宁小春在此发誓,日后定让娘过上好日子,锦衣玉食,丫鬟环伺,再没人能欺她负她,若有违誓,天打雷劈!”

“大丫头!”贤娘尖叫一声,一把包住宁小春的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失声痛哭,她此刻像是濒死的动物,恨不得将女儿重新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喉咙里溢出的呜咽,压抑、绝望。

“罢罢罢。”李姥姥摆摆手,似泄了浑身力气,“你毕竟是我孙女,宁家绝情,我却做不来将你们姐仨往火坑里推的事来,只是你要铭记宁家是如何对你们,如何对你们娘的!”

李贤娘满面泪痕,哭得凄惨,却露出喜悦神情,“多谢娘成全!”

宁小春眼中一亮,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让她浑身发软,一下子栽倒在娘的身上。

李贤娘惊呼一声,又重新将宁小春搂进怀里,低头见女儿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上一圈细细牙印,渗着血丝,她心中疼惜,将人抱了起来,一只手绕到宁小春后背,轻轻拍着,“乖小春,不要怕。”

宁小春已经顾不上害羞,听着软声细语的安慰,委屈漫上心头,眼中重新蓄满泪水,一头扎进娘了怀里,呜呜道:“娘,我绝对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李贤娘含泪点头,自责自己没本事生儿子,让婆家厌弃,连女儿都跟着受了牵连,“别怕别怕,娘不会丢下你们的。”

李姥姥不愿意再看,道一声造孽,步履蹒跚回了屋,李安平夫妇左看看右看看,心想这会无论说什么,大姐(大姑姑)都听不进去,也跟着进去了。

母女四人抽抽噎噎,互相搀扶着回了屋,回到屋中,又是一通抱头痛哭。

姐仨都哭累了,相继睡着。

宁小春睡得很不安稳,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正跟人拜堂,她知道自己该逃跑,可浑身僵硬,一动都动不了,只得让人押着拜了三拜,等送入洞房,掀开盖头,发现床上直挺挺躺着个穿红衣的男子,只是那男人一动不动,早没了气息。

宁小春吓得啊地一声,猛然从床上坐起,心跳如鼓,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半响才意识到刚刚仅是个梦,不由得一阵后怕,又一阵庆幸。

床上只躺着小夏和小秋,遍寻不到娘,她心中慌乱,趿拉着鞋踉踉跄跄跑出去,见姥姥在屋中抹泪,忙问:“我娘呢?”

李姥姥没好气道:“去地里忙了。”

原来是李贤娘自知带着女儿在娘家住着站不住脚,便卯足劲干活,刚刚只稍微缓了缓,就忙不迭去地了。

宁小春心中微松,但很快又重新烦闷起来,“我出去转转。”

李姥姥此刻不愿看见她,哼了一声,背过身不理她。

宁小春幽魂般地出了家,不知不觉走到常来河边,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失神,此刻她脑子乱糟糟的,一会担心姥姥反悔,一会又怕宁家狠了心将她卖去给人冲喜,简直如乱麻一般。

就在这时,她胳膊上传来一股巨大力量,将她猛地向后拉去。

“你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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